众人闻言,连连称是,将刚刚所有的不快都丢到一边。纷纷向那守军望来,倒是忘了刚刚的无理。
“以虚阵将他杀死于棺中如何?”见众人摇头,那守军摇头道:“也对,有地仙在看着,便是合我们众人之力,也难保不会吃亏。”
首领白了他一眼道:“你的元力能运行吗?”
众人恍然,可不吗?作为可融于天地的修行者,此时的他们可谓惨不忍睹。若非为了交差,他们真想和那个凡人交换一下。在这座城中,最弱小的凡人反而成了极其强大的人,这找谁理论去?
城墙之外的大军安静了下来,他们倒想看看那城头主事的意欲何为,结果,等了半天,人家压根没理他们的茬儿。冥军很气愤,从之前的纷乱嘈杂变得安静,而安静仅持续了数息之久,便听得一将军举起厚盾,而后手握拳头向厚盾上砸去。
只闻得“砰”的一声,接下来,所有持盾者都依样效仿,一时间,圣城之外,轰轰声大作,令守城军首领暗暗心惊,他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也许就在叠势达到最强之时,他们便要面对冥军所带来的攻城压力。
骂战的老者似乎也多了底气,伸着脖子在说什么谁也听不清,他的声音已被淹没于拳头与盾的撞击声中。他索性转身向棺木之中爬去,接下来发生的事令冥军们安静了下来。城墙之上看不真切,冥军们近在眼前,自然看得通透。只是,却没有一人看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卖棺者一头栽到棺木之中便没了声息。
棺木近前的军士三两步上前探头一望,惊呼出声:“见鬼!”
城墙之上的守军们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在是那冥人呼出“见鬼”二字之时,城墙之上忽然有两道身影现身。
守城将领“唰”的一声抽出腰中长剑,头也未回便向身后斩去,只是那一剑竟斩了个空。待他回望之时,哪有半个人影?神识四散,除了噬魂的阴寒,什么都没查到。
将领低喝道:“快,报圣女,有人闯入了城中!”
……
卖棺者觉得自己实在憋屈,他不在意自己在修行者眼中的身份,他仅仅是一个凡人,这是一个事实,这事儿他狡辩也没用可令他忍受不了的是,自己居然被当成玩具,象拖死狗一样被拖进城来,甚至他所见到的一切都仅是眼花缭乱的一闪而过。
待发现周遭安静下来,方才觉得一阵阵眩晕向他袭来,于是,趴在地上呕吐不止。哪里还顾得那出手之人到底是谁,他只需知道出手之人是个修行者就足够了。
不多时,他听得附近有人向此处奔来,并有女子惊呼:“快,来人!快去禀告圣女,有人闯入祭坛,象人的尸体不见了!”随之,脚步声四散而走。此时,卖棺者方才意识到,尽快逃离才是要紧事。于是,站起身,转首四顾,发现此处正是一片花丛,远处有一片碧树,他一头便向那处茂密的树丛冲去。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日似乎注定了他运气不佳,第一次进入棺木,结果掉到了城墙之上,刚清醒不到半息,又发现已身处花园之内。这树丛的背后本该是树丛,不料,待他冲入树丛,觉得一阵眩晕再次袭来,方才发现自己已身至一座祭坛之上。
祭坛高九丈有余,至于大小还容不得他仔细查看,以他现在的状态也只能是坐在祭坛边上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可悲的规则啊,不是说好了修行者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吗?虽说大家都生存在颢天域之下,但修行者,那已经是踏入了仙的门槛的人,你说你闲着没事折腾我一个凡人做什么?
他满腹的委屈和怨言,但无处诉说。抬眼间,却见一队半人魔兽向祭坛冲来。
所谓的半人,便是那些魔兽的下半身是鱼身,上半身为人形,这种人鱼之形在冥族之时他是听过的,谁知这样的生灵竟真的存在。人鱼多为女子,也有一两位男子,行于地上如同幽灵一般,原来那鱼尾在漂浮于空中的。
鱼人们来至祭坛近前,举手便要施法禁锢于他。卖棺者将眼睛一闭,心知此劫已经难逃,所以在闭上眼的刹那便想起自己的儿子来。儿子是他捡来的,身为卖棺者自然是无法娶妻生子的,当然,身为卖棺者的儿子也将注定孤独终老的。
在冥族,卖棺者的身份在冥民之中,也算是垫底的存在,也是最令人不耻的。提起吴德行,却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说声名差了点儿,但日子倒也过得去。要说他多富有,得看和谁比,总之在凡人之中,比他更富有的实在寻不到几位,能与他比拼财富的,那要虚神境才可以。正因如此,即便他仅仅是个卖棺者,他的朋友却遍天下,尤以修行者居多。
为什么呢?
正所谓卖什么吆喝什么,他吴德行也不例外。他吆喝的是阴阳之道,哪怕是神境强者,他也无惧。因为在冥族,有些隐性规则不是谁都敢践踏的。至少,在他的认知中,除了神王境,还真就没人敢动他。
他曾以棺木与人交换过一块上好的魂木,魂木有灵,只要是棺材铺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可是,他却瞒过了自己的儿子。他觉得自己此生已经无望,期望将来儿子可以走上一条修行路。哪怕最终只是个人间境,那也算是为祖上争光了。
可令他泄气的是,上辈子他一定做了不少缺德事,这不争气的儿子绝对是来讨债的,只要是他赞成的事,儿子绝对不会做。
本来,他将棺木看成了妻子,将儿子当成了亲生的,在冥族,怎么说他的家也算得上其乐融融。不料想,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从小开始,儿子的想象力便被他禁入了棺木之中。那种想象力也包括对外界理解的能力,现在,不论别人说什么,“低能儿”三个字算是被人暴力的贴在了儿子的身上。那么彻底,他想要挽救都难上加难。
在生死关头,吴德行往往不会三心二意精神溜号到想起这些烦心事,和生死比起来,儿子的事还没那么重要。实际上,他只是担心,担心自己不能回归冥地,若果真如此,那个性情怪异的儿子该怎么活下去?这个世道并没有给儿子一个同等的生存机会,现在,他要死了,留给儿子的只能是无尽的痛苦。
想到此处,他后悔起来,若当初自己不救那孩子,现在他或许已经是荒野之中的一具枯骨。可凡事没有想当初,更没有想当然。
正待众半人的魂刃即将落下之时,吴德行竟化身一道光向阵法之上冲了过去。
所有半人都怔住了。
吴德行不知,这次的眩晕能持续多久,也许等在前方的是死亡也说不定。他朗声道:“可惜了那副薄皮棺材,那可是真正的图苍榉,可是一块极佳的神材啊……”他又低声道:“即便是送人,那也是一大笔人情。就算对方不识货,棺材板虽薄,但情谊也是足够厚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