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四月的午后阳光,已然颇为炙热。
步出东堂,来到天子御驾前等候的夏侯惠,不过等候了一刻钟便已经额头见汗了。
其他如秦朗与王肃等人亦不例外。
没办法,彼此都着朝服呢!
这一身绛服看起来颇为威武,实则密不透风,在室内或阴凉处还没有什么感觉,一旦在烈日之下堪称是一种受罪。
由此看来,伴驾的殊荣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
且在候驾的时候,彼此之间不能攀谈,不然会被他人弹劾君前失仪之罪。
如归来京都洛阳后,第一次有机会看见秦朗的夏侯惠,也只是对其拱手见礼而对方则是颔首轻笑,就算是彼此打过招呼了。
至于同族的夏侯献嘛~
他在中领军署领了官职,在原先的武卫将军许褚病故后,便时常引禁卫护天子朝会与出行,此刻正在外侧督促甲士做好准备呢,没空搭理夏侯惠。
约摸又过了半刻钟,换了一身燕服的天子曹叡,终于带着同样换了服饰得到曹肇从东堂走出来。
众人不必说,于天子拾阶而下时,便躬身垂头以示恭敬。
但夏侯惠正木然的看着脚下石块时,天子曹叡竟走到了他跟前,语气很温和的说道,“夏侯卿,直身,抬起头来。”
“唯。”
依言而应,夏侯惠直身昂头,第一次近距离与天子对视。
之前在东堂殿内,天子是跪坐着的,且带着冠冕,故而看不太清容貌。
如今,他才发现天子曹叡长得不算高,约莫就七尺多一点,且相貌很普通,胡须淡淡的脸庞之上还依稀残留着几个痘印。亦不算健壮,两腮紧凑,鼻梁挺直,细长的两眼炯炯有神,倒也添了几分威势。
此时的曹叡,也在上下打量着他。
不同于夏侯惠心中觉得他很普通的评价,他此刻眼眸中洋溢着欣赏,且还伸手在夏侯惠胳膊上捏了捏,方出声称赞道,“卿仪表堂堂,且颇雄壮,无愧我大魏功勋之后也!”
话落,不等夏侯惠谦虚,他又紧着加了句,“嗯,尝闻卿昔日于偃师溺水后,便弃文习弓马,今成效如何?可舞剑否?”
闻问,夏侯惠连忙躬身垂首,朗声作答。
“回陛下,惠乃是随先父部曲学习沙场搏杀之术,并不善于类同游侠那般的技击之术,故不能舞之。不过,惠稍有勇力,若与寻常三五壮汉死斗,活者必惠也。且惠对射术颇有心得,若步射,五十步内例无虚发,八十步内十中八九,百步之内十中六七;而若骑射.....惠不曾临阵讨贼,故不敢妄言也。”
噫~
于天子当前,此子竟不谦言邪!
曹叡听罢,眉毛微挑,眼中露出一缕异色来。
因为经夏侯惠这么一说,他才发现夏侯惠肩膀很宽,当得蜂腰虎背之谓,且两只手臂似是也要比寻常人长一些。
竟是天生猿臂!
猿臂者,亦作“猨臂”。
谓臂长如猿,可以运转自如。
《太史公记·李将军列传》有云:“广,为人长,猨臂,其善射亦天性也。”
“善。”
刹那间想起司马迁对李广描述的曹叡,不由拊掌而赞,“卿既敢作豪言,他日若得闲暇了,朕当与卿共田猎。若射术果如卿言,朕有赏!而若卿言有夸大之词,必治卿妄言之罪!哈哈哈~~”
言罢,转身往御驾而去。
就是登上车驾坐定之时,他似是还想起了什么。
略斜头撇了一眼夏侯惠后,嘴角便泛起一缕戏谑,然后挥手招来侍宦耳语了几句,看那侍宦行礼罢急匆匆离去了,方让驭者赶车前行。
这个小细节,夏侯惠也注意到了。
故而心中有些腻味。
依此些日子里曹叡屡番考验的经验来看,他觉得自己接下来肯定不会迎来好事....
亦有些愤愤。
贵为天子,总是玩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怎么就那么轻佻呢?
唉,闹心。
事实上,他的预感很对。
此番天子乃是打算出宫设宴以诗赋作乐,且还使人招来了任冗官的何晏、典农中郎将何曾(又名何谏)二人。
何晏,字平叔,乃魏武曹操的养子。
但他与秦朗不同的是,不管魏文曹丕还是现今天子曹叡都不重视于他。
如秦朗如今都是骁骑将军兼领给事中了,他仍任闲职,唯有在天子曹叡设文会的时候,才将他招来同乐——说白了,曹叡是将他当成了文学领域的“倡优”。
而何曾,表字颖考,
出身世代簪缨的陈郡何氏,乃是太仆何夔之子。
于曹叡乃平原侯时他任职文学掾,算是潜邸之臣,故而在曹叡继位后两次转迁,如今已经是负责洛阳京畿之地的典农中郎将。
同样博才多学的他,亦是天子设文会的常客。
至于,天子设宴为何要出宫嘛~
那是因为早年董卓迁都长安,将洛阳付诸一炬,且后来还连频遭战火波及,故而前朝的皇宫残破不堪,仅剩下残桓断壁了。如今魏国君臣理朝政的皇宫,乃是魏武曹操下令修筑的建始殿。
且唯有这座建筑,方能被冠名为殿。
其余后来修筑的工事都临时所需,很简陋且低矮,仅能称之为楼舍而并非宫殿。
本来,魏文曹丕继位之后,恰逢蜀吴的夷陵之战,完全可以趁此机会修缮宫殿的。
然而可惜了。
这位器量狭隘之君实际在位时间不足六年,但当一腔情愿的被孙权戏耍之后,便大发雷霆,不顾群臣的反对三次伐吴。
结果当然是寸土未获,徒然消耗粮秣辎重无数。
也错过了修缮宫殿的最好时机。
待到曹叡继位了,在忙着收拾曹丕留下的烂摊子,推行与民休息的国策,且兼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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