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小插曲过去,东堂殿内再恢复了原先的肃穆。
在刘放、孙资以及今日当值伴驾的侍中刘晔等人顾问应对,天子曹叡继续署理朝政,而诸散骑与给事中则是继续充当着听众。
时间在尚书台僚佐、各州郡计吏以及宗室事务上禀者的纷至沓来中悄然流逝。
第一次有机会入东堂的夏侯惠,也在悉心听政中发现了,如今魏国的士人权柄已然远远盖过了宗室与谯沛元勋,以及中书省的揽权之炙。
比如,在一些宗室事务之上,天子发问之余,皆是刘放与孙资应答的。
而并非是使人招来宗正,或者同样在殿内就坐的曹肇与秦朗等,且他们二人对此的反应是一脸坦然。
似是,已经习惯了?
这令夏侯惠感觉有些悲哀。
君主被拒在尚书台门外、宗室对朝政无有置喙之权.....
魏国建立不足十年的时间,士人的权柄就被九品中正制催生得如此之大了!
也不知道始作俑者,那个刻薄打压宗室、为了尊天子号而向士族世家妥协的魏文曹丕,若是在泉下有知,将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此外,夏侯惠还发现了中书省的另一个弊端。
如天子曹叡在询问一些不算紧要的州郡上表之时,刘放等人同样不予诸散骑或给事中作答、历练的机会,直接便提出建议了。
可以说,除了以社稷老臣担任的侍中之外,中书监刘放与中书令孙资将东堂内其他人皆当作了可有可无的摆设。
老臣恋权,使新贵无所事,矛盾自然就会出现。
也难怪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上,夏侯献与曹肇等人在即将获得权柄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对刘放与孙资放出狠话了。
想来,那是因被压制得太久了,所以才会忘形而口不择言罢。
当然了,纵使夏侯惠对朝中积弊心有所悟,但此时的他并没有改变的实力,就连进谏的资格都没有。
因而,他继续保持着恭顺的姿态,安之若素的听政着。
就是此时的朝政事务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事调任、州郡上表春耕情况以及顺便歌颂功德等等杂事,连庙堂朝臣都不甚了解的夏侯惠,自然听得昏昏欲睡,索性阖目养神了。
而在铜臺案后的天子曹叡也看到了,但没有再次动气。
相反,他心中还颇为赞许。
他以为夏侯惠又是因为距离太远而阖目凝神倾听了,且连这种琐碎杂事都能如此专注,勤勉任职的态度自是可嘉!
于不知觉中,便到了晌午时刻。
曹叡终于暂罢署事,转入东堂内侧的小殿用膳与小歇。
其中,有殊色深得曹叡宠爱的、寝止尝同的曹肇,不出意外被特殊照顾,一并入侧殿与天子共用膳了。
刘放、孙资与刘晔三位老臣,亦在众人的避道行礼中施施然离去。
在东堂内听政过的近臣都知道,如果他们此时离去了,也就意味着天子在下午的时候不会再署政了。如若下午的时候,天子不归寝宫,而是设宴或者前去巡查各司的话,于用膳毕时会让侍宦出来宣布孰人将留下伴驾,其余人则是可自行出宫归家了。
通常,这个人选都是秦朗。
除非天子有了雅兴,与众人设文会同乐。
这些不成文的规矩,都是在来东堂的路上王肃告知的。
对此,夏侯惠还心有愤愤然——先前没有伴驾之时,他可是一直在楼舍内等至酉时了,方敢离开宫禁的.....无端多枯坐了两个时辰!
不过,等下出宫了,要去作些什么呢?
知道自己不可能被曹叡留下伴驾的夏侯惠,在起身舒展跪坐久了的气血不畅时,心思也在盘旋着。
以往,他有了闲情便会读兵书或者习弓马,偶来闲情也会郊游踏青。
但今日看到士族权柄已然如斯、宗室元勋式微如此后,他便有了结交亲朋好友、与权贵斡旋之心。
毕竟依如今的环境看来,他如果想做些什么的话,单枪匹马是不可能成功了。
必须要有志同道合者!
只是,孰人合适呢?
夏侯惠在东堂门廊侧缓缓踱步之余,眼角余光也撇入殿内的同僚们。
此刻,殿内的近臣或前去更衣、或坐等侍从送来饮食、或如夏侯惠一样起身踱步疏通气血。
如若细心一些,就会发现他们已然分作了好几个小团体。
如王肃、刘邵等人聚集在一起闲谈,夏侯献与秦朗携肩前去更衣、其余不认识的给事中也根据出身门第与性情三两靠拢一起同案而食。
唯有杜恕是异类。
既没有与人攀谈,亦没有用餐或者更衣,依旧保持着听政的姿势在席位上端正跪坐着,唯有的不同,是此时的他正在阖目养神。
看到这一幕的夏侯惠心中一动,但随即又踌躇了起来。
无他。
杜恕才能是不缺的,但他与其父杜畿都不受魏国天子信重。
杜畿被荀彧推举入仕,任职河东太守后政绩“常为天下最”,但却在郡守任上呆了十六年之久。魏武曹操不将他擢拔入中枢的理由,是河东郡乃“股肱要地、充实储备的所在”,唯以他镇之。
但庙堂重臣都知道,那是因为荀彧反对曹操称公,以致他被“恨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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