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玉堂殿。
天子刘宏震怒。
当高望一把鼻涕一把泪与他说完王甫被杀之事后,正在进膳的他直接拍桌而起。
王甫为他心腹,当年党锢之乱,宫中一片混乱,他能从外戚与士人手中收拢皇权,靠的就是曹节、王甫二人。
且这十多年来,二人与他日日相伴,形同亲人。
亲人被杀,他怎能不怒?
不过当高望说出杀王甫之人为杨明时,他却又重新坐了下来。
弘农杨氏,三世太尉,当今天下前二世家,素以忠君直谏闻名。
如今杨氏的当家人杨赐,更是位列三公,当朝司徒,且为他的老师。
除了杨赐,还有杨赐之子杨彪,杨明父亲杨琦,皆为当朝侍中。
杨明一世家大族公子,和王甫往日无仇近日无怨,怎么会痛下杀手,还是当街诛杀?
“陛下,此为杨明手持竹简,臣拘捕他时,他说是为此而诛……杀王常侍。”廷尉手呈带血竹简。
刘宏示意,他身旁一高大小黄门立马过去把竹简拿了上来,放到刘宏桌前。
刘宏打开,接着便看到其中记载,上面一笔一笔记得清楚,从马匹到盐铁,王翘以王甫名义辜榷长安两市。
且在竹简最后,那名字也分外显眼。大风小说
长安令,袁遗。
汝南袁氏。
袁氏素来和宦官暧昧,他们竟也参与其中?
“去把袁隗找来。”刘宏强压愤怒,开口说道。
小黄门还未出殿。
“还有刘宽。”他又补充道。
说完,他便起身离开,留下殿内众人面面相觑。
不多时,宣德殿内,刘宏单独召见了袁隗。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袁隗乃袁氏当家人。
“王甫令王翘长安辜榷七千万钱之事,卿可知晓?”刘宏开门见山问道。
袁隗来时已知王甫被诛之事,答道:“几日前,从侄确与臣说过此事,只是臣忙于政务,还未来得及确认。”
刘宏皱起眉头,袁槐这推脱说辞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袁槐竟真知此事!
待袁槐出去,他又召刘宽进殿。
看到刘宽进来,刘宏起身迎接。
刘宽也是他的老师,当朝太尉,三公之首,且是皇室宗亲。
“陛下,臣有罪。”然而让他未曾想到的是,刘宽刚一进来便手持笏板跪下认罪。
刘宏本想扶一下他,但刘宽素来以不爱洗沐闻名,黝黑的皮肤有点下不去手,只能隔空轻拖一番:“刘师,这是为何?”
“昨日杨明手持竹简来太尉府,请臣捉捕王甫,但因王甫为陛下巡游灾区,臣便让其先回家中,臣昨日未将此时禀明陛下,臣有罪!”刘宽伏地。
刘宏一时无言。
司隶有人犯罪,按理当寻司隶校尉,可此时司隶校尉为王府养子王萌,杨明自然不可能去找。
那退而求其次,去找当朝太尉,也是合情合理。
所以此事来龙去脉似已清楚,当是那袁遗先把罪证呈于袁隗,但袁隗碍于和宦官的关系没有行动,那袁遗便去找了杨明,杨明年轻气盛,找到刘宽,不曾想无疾而终,一怒之下便选择行凶。
“为天下人诛此贼”,言犹在耳。
“刘师无罪。”刘宏说着扶住刘宽衣袖拉他起来,盯着他道,“朕尚有一问,你可查过竹简内容,是真是假?”
刘宽看着刘宏,点了点头:“确有其事。”
刘宏闻言脸色阴沉。
待刘宽离开,他手持竹简,越想越气。
“大胆王甫!”
他大吼一声。
此时殿内曹节、赵忠、张让等人皆在,全都一下跪倒在地。
“朕的钱!王甫拿七百万给朕,他自己却拿七千万!还说什么忠君,便是这般忠君?!”刘宏气得直接摔了竹简,竹片四散飞溅。
辜榷一事,他自然是知道的,此次雒阳巡视,也是他安排王甫为其敛财。
如今大汉国库空虚,无税可收,他只能行此手段。
可他万万没想到王甫竟敢背着他私贪如此之多,那本都是他的钱!
他气得差点晕倒,那高大的小黄门眼疾手快,迅速上前一把扶住他。
许久,他才缓过神来。
“陛下,王甫该死,却不该这般死法。”正当此时,一直沉默的曹节开口道。
刘宏冷眼看向曹节。
“依大汉律法,内官犯罪当由黄门令审理,由陛下决断,即便王甫罪该万死,也断不该被人在皇宫门前弑杀。”曹节镇定自若。
“陛下,王甫代天子巡视,这般当街诛杀行径无视天威,杨明罪该万死。”曹节话音刚落,赵忠也立马开口。
曹节赵忠开头,其他宦官也陆续附和。
不多久,他们便成功把事之重点由“王甫该不该死”转向“杨明该死”。
王甫已死,且欺瞒刘宏已无可救药,与宦官而言,此时关键便是必须让杨明死,最好能一并把杨氏除掉。
前不久蹇图为曹操棒杀一事,再加今日王甫被诛一事,若他们再无回应,那士人便都会觉得他们宦官不得势,又要喊着剪灭他们。
“陛下,司徒杨赐、侍中杨彪求见。”
就在这时,有小黄门进来禀报。
“让他们在云台殿候着。”刘宏皱了下眉,开口道。
云台殿是内宫正殿,也是内省所在。
他选在此地召见是为一种态度,他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杨明。
便如曹节等人所言,王甫纵然该死,但身为两千石常侍,也轮不到杨明一个白身之人当街诛杀。
“陛下,臣请罪!”杨赐一进殿来,便直接磕倒在地,其声清晰可闻。
刘宏不由一颤。
“杨师何至于此?”等看到杨赐抬头时前额的血渍,他更是面露不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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