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舒想,他或许只是不想欠她人情,所以才急于给她一个保证。
但其实这枚玉佩留给她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因为她并不打算离开碧云山。
于是她只摇头:“我不会下山的。”
云峥觉得奇怪:“为何?”
“没有为什么,我不想下山,我喜欢在山中的生活。”
云峥笑笑,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忍不住在想,不知日后她会不会因为某个人或是某件事而改变如今的决定。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半两照常在山中养身体。
值得一提的是,云峥的厨艺在兰舒的指点下倒是越来越好了。
到后来,为了感谢兰舒的收留之情,云峥甚至连兰舒的那份饭都一并做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到碧云山后,总会自觉不自觉地关注兰舒。
或许是因为在这座山中,只有他们几个人,或许是因为他近来的生活过于单调乏味,但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总是不断地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这种情况以前可从未有过!
看来,自从第一天阴差阳错地走进碧云山,自己的人生便和兰舒结下了不解之缘。
他的情绪并非因为在碧云山邂逅她的那件事而有所波动,而是因为她的存在!
对于云峥而言,在他与兰舒相遇之前的十数载人生中,他从未经历过如此简单而纯粹的生活,这几天的经历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惊喜。
周围不存在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人,对她所说的话,他不需要刻意揣测真假,不需要怀疑或提防她的一切。
或许因为一个人计算得太过,时间一长就已逐渐忘了本心的模样,就是以突然看到兰舒那样心思极为单纯的人,让云峥不只感到惊讶,更感到难以置信。
她决定坚守在碧云山,这是一种明智的决定。
唯有于此,方能使其那颗不染尘埃的心,永存不灭。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如此闲适恬静的生活,难怪你从来不张罗下山去。”云峥的声音淡淡的响起,眸光温润的望着远方,眼底深处透着无尽的思绪。
听闻云峥的话,兰舒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缓缓回道:“虽然一天两天都是宁静祥和的,但并非所有人都会对此倾心。”
就如同她师父一样,根本无法在这座山中逗留太久,必须四处游览才能获得心灵的满足。
然而她却对山下的生活并未感到好奇,只是默默地守望着碧云山,享受着这里的生活。
“我却很倾心……”他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一时间,竟不知他到底是在说山中景致,亦或是身在山中的人。
“倾心的话......该是欢喜的,不该是你此刻的神情。”烟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此感到有些困惑,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这云峥就觉得奇了。
“哦?”他轻扬眉头:“我的神情怎么了?”
“你的眼神里,有占有。”
云峥笑意微敛,又问:“有占有,不对吗?”
兰舒缓缓摇头:“不对。”
“哪里不对?”【1】【6】【6】【小】【说】
“山间草木,四方景致,原属天地,不可能独属于你一个人的。”
就像这碧云山间的有些花树,只有长在这里才能开的繁茂,若是人为移栽去了别处,即便能存活下来,也不复在山间的秀丽。
兰舒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温柔。
可她不知道,云峥目不转睛的望着这样的她,眼底也溢满了难得一见的柔情。
如果说方才他还不确定的话,那么这会儿他倒是肯定了,这山间自是分光无限,可在他眼中,却难及她分毫。
她要占有的,并非这山间的一树一花,而是她!
自从云峥几人踏入碧云山,兰舒深刻感受到这座山的热闹氛围,尽管当初她并未感到无聊,但现在却也很是惬意。
突然遇到了这几个人,起初她以为他们会因为吵闹而感到不适,但没想到他们之间的相处却是非常愉快的。
秋白近来频频想与兰舒切磋武艺,似乎所有习武之人都会这样,当他们看到那些拥有强悍身手的高手时,内心不禁涌起了与她一决高下的冲动。
可最终得到的回答却是:“我不会武功。”
闻言,秋白震惊不已:“你不会武功?!怎么可能!”
他根本不信。
“你轻功那么高,怎么可能没有武功呢?”秋白至今都还记得初见那日,她飘然落在他们面前,如同从云端飘下来的一样。
但是对此兰舒给出的解释是:“噢,轻功我是有的,但与人交手的武功我的确没有。”
顿了下,她补充道:“我师父说练功太辛苦了,没教给我。”
“那他不怕你遇到危险啊?”
“怕啊,所以他教了我轻功,只要我不想,这世上没人能追的上我。”
云峥默默听着,忽然问她:“常听你提到你师父,不知他如何称呼?”
“他姓梅,梅行思。”
在听到“他姓梅”这三个字的时候,秋白就已经瞪大了眼睛,心里就隐隐猜测“不会是这样吧”,没想到居然还真是这样!
秋白立刻看向云峥,果然见他面上也难掩惊诧。
云峥失笑:“你说你师父是梅行思?”
“对呀。”兰舒轻轻点头,看了看秋白,又看了看云峥,然后问:“看你们的反应,难道你们认识我师父?”
秋白身子往后一倚:“何止是认识!”
简直可以说是大有渊源!
云峥却目光灼灼的望着兰舒,笑盈盈的说:“云峥拜见小师叔。”
“师叔?”兰舒有点懵。
眼睛眨了又眨,好半晌,她才恍然大悟道:“你是……北齐那位师姐家的公子?!”
“看来师公他老人家还是和你提过我娘亲的,但你为何却不认得我?”
兰舒只摇头道:“师父他老人家只是偶然间讲起,说我还有一位师姐,在北齐,已经嫁人生子了,再多的他就没说了。”
“这就怪了……”
云峥从前在家时,也曾偶然听娘亲和爹爹聊天时提到过,说师公他老人家又收了一位弟子。
但他们知道的也仅此而已,再多的师公都没有说。
据说,是有人不让师公向外透露的。
事不关己,云峥后来也就没怎么关注过这件事,却没想到,多年后的某一日,他居然会在这里,毫无预料的见到了她。
他们之间的缘分,看来不是一般的深呢。
想到什么,云峥问兰舒:“师公他老人家为何不告诉我们一家具体的事情,这样万一将来你去了北齐,也好有个照应。”
“师父说,天机不可泄露,来日我自会明白的。”
“……这样啊。”
莫名的,云峥想到了自己的那枚玉佩。
他自己也说不上具体的原因是什么,就是电光火石间,忽然就想到了。
两下里“认了亲”,秋白再在碧云山生活,就有种在家的感觉了。
不过没过几日,半两的身子彻底恢复了,他们便动身准备启程了。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云峥动了将兰舒拐走的念头。
云峥始料未及的是,他自认为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却在兰舒的面前遭遇了挫折。
“我不走。”兰舒听到云峥的话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她从未想象过会有朝一日离开碧云山,更不用说和他一起离开了。
此外,尽管她未曾亲身体验山下的生活,但她曾听师父说有好多人都渴望隐居山林,这让兰舒感到她对那里并不抱有太多好感。
“你没有经历过山下的生活,又怎知自己一定不会喜欢呢?”云峥说话时,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仿佛在暗示着他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感。
“为什么要我也离开碧云山?”兰舒的目光带着疑虑,注视着云峥,似乎对他的意图感到有些困惑。
说来,两人确实认识有段日子,但又万未到无法割舍的程度,为什么他会想要把她一起带到山下去呢?
听到这番话,云峥的目光缓缓转向兰舒,他那专注的神情让她的内心猛地一颤,但她却不知道这是何因。
凭什么带着她一起下山啊...也许就像那天她会在自己的眼前,只是心念动了,有所向往而已。
他活了十数载,首次目睹了一个生活得如此朴素纯粹的人,宛如山涧中的一股清泉,不受世俗尘埃的污染。
偶然间,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望,他不忍心让她成为一颗被玷污和伤害的明珠。
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存在着太多的差异,她仿佛是一池清澈的水,而他则更像是一池平静如镜的湖水,然而在平静的湖面下,却隐藏着一片深邃的黑暗,其中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果非要给出一个合适的回答的话,他说的是:“我想烦劳小师叔保护我。”
“保、保护你?!”兰舒懵了。
“嗯。”
“可我不会武功啊,而且你自己不是会武功吗?你身边还有护卫。”
“他们另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做。”说着,云峥意味深长的看了秋白和半两他们两眼。
三个人默契十足,那两个人立刻表示:“是的是的,我们下了山就不与他同路了,还是烦请小师叔您保护他吧。”
云峥又说:“无需你做什么,只恐万一有何危险的话,凭借小师叔的轻功能够尽快搬来救兵,总比我单枪匹马的强,你说呢?”
这话倒还有些说服力,是以兰舒并没有立刻反驳。
见状,云峥赶忙趁胜追击道:“只消将我送至月秦地界就好,那儿是我舅舅的地盘,我便不必担忧会有人对我不利了。”
若换了别人,兰舒自然是没那个善心的。
可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承了云峥的一声“小师叔”,直接拒绝到底说不过去。
于是,她便应下了他的请求。
离开碧云山后,兰舒的目光落在了路边停靠的马车上,显然这是前来迎接云峥的。
兰舒初次踏足碧云山,眼前展现出一条与山中蜿蜒小径和繁茂花草树木相仿的景象,她的内心瞬间平静下来。
与碧云山中的景象相比,这里并未呈现出任何独特之处,甚至比山上的景色更加令人陶醉。
云峥凝视着兰舒仍然清冷的神情,心中隐约猜测,或许她并未意识到这山下景色的真实面貌,为此才表现出的毫不在意的态度。
云峥并未故意向她解释任何事情,因为任何事情都需要自己的眼睛去感知!
如果兰舒真的对山下的生活不感兴趣,那么即使他说的话磨破了嘴,也无法产生任何实际效果。
如果她被这个繁华的世界所吸引,那么即使他此刻保持沉默,也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兰舒在马车缓缓驶离碧云山之后,方才领悟到外面的景象与那座山的截然不同。
偶尔经过的小村子里烟雾缭绕,想来是有人家在做饭呢,青烟缕缕地飘向天空,隐约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北齐和月秦如此模样吗?”放下车窗帘,兰舒表情略带好奇地对云峥问。
闻言,云峥淡淡的一笑:“不全是。”
都城繁华富丽自是不必多言,可各处也少不得这样的村落。
乡村不比天子脚下繁华,但同样的,都城不如这个小村子来得悠闲自在,还缺少那些勾心斗角、心计重重,当然是要好些。
然而,兰舒并未意识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只以为北齐和月秦也都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茅屋,只不过是人多些而已。
两人一路走到城里,兰舒看了看路两边房子的精美布置,一时也忍不住无比惊讶。
大街上人头攒动,很多摊贩出售新奇小物件,都是兰舒从未见过。
她甚至对那些物品的用途一无所知,更不用提它们的的名字了。
“这里好生热闹!”当车窗上的帘子被轻轻掀开一个边角时,兰舒的目光便开始不停地向外扫视。
云峥微微一笑,随着她的视线,轻声问道:“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还不错。”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拥有如此众多的人物和接触到如此丰富的事物,与其说喜欢或是讨厌,不如说觉得意外。
当兰舒注视着那些忙碌的人,他们口中不停地叫喊着,似乎在忙碌着什么,这让她不禁感到有些嘈杂。
或许是因为她在碧云山呆了太久,一直独自一人生活在那里,从未经历过如此热闹的场面。
所以当她突然下山后接触到这些,她感到山中的清净并不存在,但也谈不上讨厌就是了。
当她专注地凝视着外面时,云峥并未因她的言语而感到不悦,他的真正目的是想了解她内心的真实感受,无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接受。
或许是兰舒的错觉,自从那日离开碧云山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变得微妙起来,让人难以捉摸。
她从不和太多人交往,不知道普通的人际关系究竟应该是怎样。
除了她师父,她从未有机会与任何人建立如此亲密的关系,或者说她从未与他人有过任何接触。
所以面对云峥的态度,她开始怀疑两人之间的互动是否属于正常的范畴。
就比如眼下……看着云峥站在身后动作轻柔的为她挽着发髻,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从碧云山上下来之后,云峥告诉她说山下的女子都会梳各种各样精致的发髻,而不是像她这样仅用一根簪子半挽着,所以让她“入乡随俗”。
可是她不会挽发,于是就到了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兰舒很是意外:“你居然还会挽女子的发髻?”
云峥笑笑,回道:“小的时候常看我爹给我娘挽发,慢慢的也就会了,后来常来我妹妹练手,所以会挽。”
“练手?”
“嗯,我爹说,会挽发长大了好讨媳妇欢心。”
“令尊他……”兰舒话音忽顿,似乎在措辞,最后十分诚恳的说:“说的对!”
闻言,云峥不觉轻笑。
他将昨日买给兰舒的簪子依次往她发上比了比,似乎在找最适合今日发髻的那一个。
兰舒却表示:“不用这么麻烦,随便选一支就好了。”
“怎么会麻烦呢。”
说着,云峥又拿了另外一根簪子放到她发间比了比。
他要她习惯他的照顾。
云峥目的非常清楚,现在不需要兰舒的同意或回应,自己只需要这么默默地陪伴她,等着她生活里满是自己,想那时候事情会水到渠成。
一旦养成某些习惯,它们将成为一生中无法戒除的瘾!
他正在逐渐将自己融入兰舒的日常生活,成为她无法割舍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路上,他们的相处皆是如此,偶尔街上人多时,云峥会牵着她的手走,而他给出的解释也无可挑剔,说是怕人多被冲散了。
有时看到她的头发被风吹乱了,他会自然的帮她拢好。
一开始的时候,兰舒甚至丝毫没有发现这有何不对劲,直到有一日,云峥又像往常一样带着她去买衣裳,那店铺的掌柜说什么他们是小两口,她这才恍然发觉,自己一直以来的怪异感是因何而来。
倘若是别的姑娘家,被人这样误会,多半是娇羞着跑开,或者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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