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个土著。”布瑞恩声音近乎尖叫。
于是,曾经鄙视的土著,站在无线电装置前,从电磁力、交流电、电火花,一直讲到感应出的电磁波传向远方。每讲出一项原理,他搞出来的成果就像被当众剥去一层衣袍。
“你这个发报机,有两个重大缺陷。”梁洪说。
“缺陷?”
布瑞恩半信半疑地反问,如果梁洪更早之前说这话,他肯定会翻脸把人轰出去。
在一百多年后,火花发报机早已经被淘汰,但是在十九世纪末,却是高深的研究课题。布瑞恩的装置,相比马可尼最成熟的设计,缺少了检波回路,能量被过度分散了。此外马可尼使用了庞大的天线阵,才最终成功地跨大西洋收发报。除了这两点,其实还有非技术的因素,那就是经济上的。十九世纪末,既没有电子管更没有晶体管,无线电发报只能依靠大功率,相对于此时的电力工业,简直堪称耗电的吞金兽。
使用天线阵和大功率,布瑞恩想到过,但是没有那份经济能力。至于检波回路,他几乎没听说过,此刻放下了架子诚心讨教。于是,一场甥舅重逢被演变成了无线电专业研讨。
安妮一直坐着冷眼旁观,直到两个人说累了,才板着脸突然问道。
“梁,你到底是什么人?”
房间里的人都沉默了,对安妮和布瑞恩而言,实在很诡异。梁洪决定说一部分实话,起身关上窗户,然后才回答。
“我其实是明部落的首领,也就是法尔部落。”
相比安妮,他更看重醉心研究的布瑞恩,相信在超时代知识指点下,会超越马可尼,研发出能满足他需要的无线电利器。
“那他呢”,安妮手指向保罗。
“白人雇员。”
“怪不得路上就觉得你们之间怪怪的。”
梁洪汗,幸亏不是在后世,否则这句话会产生歧义的。
“梁,你知道的东西很先进,我相信即使在欧洲,也很少有人明白。”这回是布瑞恩在问。
“这个,部落里请的白人老师,恰好精通。”
很牵强的解释,每个人都有秘密,布瑞恩也不好继续追问。
房间里陷入尴尬,梁洪突然想起潜艇的先驱者霍兰也是爱尔兰人,并且也移居到了美国。或许他们听说过,甚至没准还认识。
“布瑞恩先生,我听老师讲过,有位在美国的爱尔兰人很出名,想跟你打听一下。”
“他叫什么名字?也是研究电磁波的?”布瑞恩很惊讶,“研究电磁波的我肯定认识,如果是做其他学问的爱尔兰人,这么有名气,即使不认识也肯定听说过。”
“那位先生叫霍兰,专门搞潜艇的。”
“约翰·菲利普·霍兰”
异口同声,安妮和布瑞恩都叫出了霍兰的全名。
“太好了,你们都认识,看来老师说得没错。”
梁洪很兴奋,老师,并不一定是真人,书本也一样。
“这人只是听说,好像跟美国海军合作。”这是安妮的回答。
“人品很差。”这是布瑞恩的回答。
“人品差?”
梁洪有点糊涂了,一个专心搞研究的,人品能差到哪里去?而且人物传记里写,好像还是一位民族主义者,曾经帮助爱尔兰独立运动的组织研制潜艇。那个组织叫什么了的,他努力回忆。
“对,是芬尼亚社。”
他想起来了,情不自禁也顺嘴念叨出来。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布瑞恩厉声追问,很紧张,手中握着餐刀。
问我怎么知道的,总不能说是看历史资料吧。芬尼亚社好像是在美国的爱尔兰人搞起来的,布瑞恩是在美国读的大学,莫非他也是——
梁洪再仔细看神情紧张的布瑞恩,更加确定这种猜测。
“其实看英国不顺眼的人很多,想从英国分割出去的人也很多,加拿大人、澳大利亚人,甚至苏格兰人和威尔士人,当然更包括你们爱尔兰人。”
梁洪的回答很含混,但有一种意思很明确,就是我也看英国不顺眼。为了表达更明确,又追加了一句。
“英国人在非洲杀的人也不少,在纳塔尔的祖鲁人、罗得西亚的马绍纳人,还有开普殖民地的科伊科伊人,甚至地处偏僻的桑人。”
说到桑人,他想起了霍拉看见白人的恶毒眼神,仇恨的种子埋下去,是会在心里生根发芽的。爱尔兰人对英国人的仇恨,最近的渊源恐怕是十九世纪中叶,爱尔兰饥荒时英国人的恶毒吧。
“噢,看来你们非洲人也挺恨英国人的。”
布瑞恩稍微放松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同芬尼亚社的关系。可是他却忘记了旁边坐着的安妮,直到听见女孩的厉声质问。
“布瑞恩舅舅,你不是对妈妈发誓,再也不参加那些危险活动了吗?”
布瑞恩只是尴尬地苦笑,相当于默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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