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的将领们一听,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这个场景对他们来说并不陌生,当年童贯“初出茅庐”作为主将王厚的监军西征夏国之时,皇帝因为皇宫失火,急令大军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可战场形势如何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更别提还是千里之外的外行人意志!那时两国大军都挽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宋军是想停便能停的?
在这种时刻,童贯的本事就显现出来,他当时自己做主,将圣旨瞒了下来。只等最后大军得胜,他才将圣旨公之于众,一时间顿叫不少西军将领刮目相看。话说有这么个能扛事儿的监军,当兵的谁不喜欢?
与纷纷趋于平和的西军将领不同,宋江一系,或者说把蔡京看成自己的天的一众将领们虽然也都不说话,但多数都带着事不关己的看热闹心态。唯有童贯的便宜女婿王庆,此时不免有些担心,因为在场诸人之中,要说最了解梁山实力者,除他莫属。
“泰……枢相,请恕下官直言!以我之愚见,梁山王伦和河东田虎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田虎打下城池,仍以盗贼自居,搜刮官吏百姓财物毫不手软,所以此贼自始至终,都不得人心!可王伦不同,此人每得一地,不以财物为喜,唯以人心为要!此贼宁可舍财,也要夺人!是以,梁山每得一城池,这伙贼寇便壮大一分!长此以往,若叫王伦侥幸夺得京东,下官只恐大军再取不易!”
王庆算起来被招安没几个月,不过官话倒是说得颇为顺溜,饶是童贯当初十分不待见这个便宜女婿,到了后来,再起私心杂念之时,却已把他列入优先关照的范畴。
“王知州虽随天使初至,却克尽厥职,勇于献言,实乃当朝文武之楷模!”童贯表扬起王庆来,压根不分甚么场合,就在麾下众将一片附和声中,只见这时童贯却颇为玩味的望向宋江,开言道:“宋将军,自京师出兵以来,未曾见你进献一言,想必足下已是胸有成竹了?”
宋江感觉自己的好运在出了郓城县后便用光了,那种上司宠着,同僚敬着,兄弟供着的待遇已经只能追忆了。此时被童贯揶揄,宋江哪里敢表现出半分不忿?当下小心翼翼却不失卖弄道:
“梁山水寇,依持为何?并非他们妖言惑众所称者‘替天行道’!官家即是天,我大军便是天兵,真神面前邪门歪道自然现行!同样,其依持者也非为贼兵骁勇!想枢相手握百战之兵,夏贼遇之尚且丧胆,何况一举事不过三五年的绿林野寨?以末将愚见,梁山泊唯一依仗者,无非是一个‘水’字!而我朝廷大军此番虽号称百万,但在水上,不得不说,却输与此贼!末将心想,枢相闻贼倾巢而出,不但不怒,反有喜色,此处正是枢相高明之处!倘若梁山贼寇尽行出穴,散布于京东十数州府之中,此番剿贼之战,反易为之矣!”
童贯闻言,目现精光,没想到一个县衙小吏,也能看出自己计策,不由暗暗称奇,当下倒也没有再继续为难宋江,只是含蓄道:“贼握一拳,本帅尚且有些劳心,如今贼分五指,我已无忧矣!”
童贯就是在等,等王伦“彻底”席卷京东。所以隔着一县之境他就是不下令开拔进入京东。他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打仗讲究的便是扬长避短。王伦要作最后的疯狂,任他疯去,彻底疯了才好,最好一路疯到登州去!
毕竟从水泊而出的贼越多,盘踞老巢的贼人就越少,将来只要能把贼人都死死钉在各地州府之中,这仗就赢定了。毕竟,论起攻防战,童贯怕过谁?他手下的这些西军,严格来说虽说大部分只能算是二线,但同样都是攻城拔寨的专家。说起宋国和西夏的拉锯史,绝大多数时间就是你立一个寨子我来打,我设一个楔子你来拔么?西军中人谁没参与过几场艰苦卓绝的攻城战,都不好意思跟友军打招呼。
“当然了,王知州所言亦有道理,不过为将者须将目光放得长远,如此才能言行一致……本帅给他们散开的时间,却不会给他们坐大的时间!”
这句话,别人听来好似给王庆遮羞,但王庆听来,心中没来由的一颤,童贯这句极富跳跃性的言语似有敲打之意,莫不是其对自己招安之前的某些用心,早有察觉?
王庆正不知该如何应答之际,忽然这时营寨外一阵嘈杂,直引得童贯皱眉,不由转头望去。王庆这才算是暗暗吁出一口浊气,就在执勤军官掀开门帘之际,一阵冷风吹来,直叫王庆感觉后背发冷,原来是早已被冷汗浸湿。
“帐外何故喧哗?”童贯冷面问道。
执勤军官见童贯面色不豫,忙上前跪禀道:“报枢相,梁山贼寇兴仁府守将前来献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