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恢复成之前的鄙夷,心道好大的块儿,老爷还当是金子呢!这个宋江听说便是相公从绿林中抬举的贼头,说甚么仗义疏财,啊呸,把把老爷当成江湖上那些叫花子来打发?
宋江是个外宽内忌的人,当初不过发配江州,江州百姓又没得罪他,就有“血染浔阳江口”的狂言。此时门子的鄙视,如何不叫他心中抓狂。可偏他又是个能沉住气的人,当下也不解释,只是礼数不缺的拱了拱手,这才离去。门子多一刻也懒得停留,道声晦气,关了府门便进去了。
这时天上下起了点点雪花,给这个温馨的大年夜更增添了几分诗情画意,唯独夜幕中宋江那孤寂的背影,却显得与这种环境格格不入。
“宋将军,宋将军!等一等,等一等!”
已经走到街角的宋江听到后面有人叫喊,回头一看,竟是刚才那个门子,宋江心中诧异,停住脚步看他到底作甚,只见那门子赶上,面色尴尬道:“宋将军,我家相公有请!”
宋江心中一阵狂喜,刚才还意冷心灰的凄凉心情顿时抛却,看来下人归下人,梁中书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当下也不端着了,抬步便催着门子往回走,门子一路上絮絮叨叨,显然是在卖好,宋江知道他巴结自己无非是想捞好处,他也不是舍不得好处,可坏在身上实在只剩些碎银,拿出来未免丢人现眼,只好许诺道:“宋江今日出门太过匆忙,实在失礼,改日专程请门子大哥遇仙楼一叙!”
门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却是不敢再小看宋江,毕竟刚刚挨了主人一句骂,这时要比刚才宽容许多,直道:“那便叨扰了!”
宋江见这人可交,自然一路奉承,门子直将宋江领到府上书房,便退了出去,这时梁中书正拿着宋江送来的古画欣赏,好似专门等待宋江,宋江见状心头大喜,连忙上前给梁中书行了大礼,梁中书笑呵呵受了他礼,方才道:“旧岁添丝缕,新年消暗雪。宋将军,叫你受委屈了!”
宋江到底是个半瓢水,多少知道梁中书这句故意反过来用的诗歌特指的涵义,当下连连道:“宋江只知为国效力,不知个人得失。一切全凭朝廷旨意和恩相栽培!”
梁中书呵呵大笑,却换了个话题道:“下人不懂事,怠慢了宋将军,我已经责罚了他,宋将军不要往心里去!”梁中书倒不像蔡京的大儿子那般咄咄逼人,聊起天来,反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宋江顿时受宠若惊,说实话他和梁中书见面也不过三四回,蔡京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总共也只有区区一回,还是在当初面圣之时那种小规模场合,所以宋江提着猪头,也不敢乱拜庙门,只好先来梁中书这里投石问路。
眼下得了恩主的优遇,此时宋江心底那种小吏的自卑感消散了许多,当下说了一堆客套话,最后就着梁中书自己提起的话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人投效朝廷,全凭一片赤心,断然不敢计较官位高低。但是恩相,随小人一起归顺朝廷的众将领,小人多少要让他们体会到朝廷的优容,不知……”
梁中书一听,面上的轻松消失不见,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道:“宋将军,实不相瞒!为着你们一干好汉的事,本官和枢密院那帮人还红了一回脸。不过,虽然难,但总算先把你的事情定下了。你就安心等着上任罢,开年即便不是实授一州都监,也少不得一个团练使的职事!”
梁中书好似市恩一般的语态,很残酷的让宋江看清楚了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实际分量,看来大人们觉得自己也就这个价位。不过宋江好就好在,他是个看破不说破的人,万事都留有余地。而且说实话他也并不太计较官位大小,毕竟是苦过来的,当初小吏也好,出卖大哥也好,能熬得今天的结果实在是不容易。
可关键是,跟着他的那帮人,都在田虎手下已经养大了胃口,甚么殿帅、侍郎的随口就来,如今弄到头,自己也才区区一个都监,也就是当年青州黄信的水准,连秦明那厮都赶不上,这叫他手下这批人还怎么出头!?又靠甚么去继续笼络他们?叫他们继续成为他官场中上进的助力!
难道讲感情?
如今这世道能讲感情的人,全他娘的被王伦这厮笼络走了。
就在宋江苦不堪言之时,忽听梁中书点出一句要害:“宋将军从前是不是忤逆过官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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