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车上又谈到老阳掌柜的死,沥重诚恳道了很多歉。
“本来我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呀。”沥重痛心地说。
但二人讲到那个叫张来冒的,沥重道:
“新近探明,此人来头不小,可能是金国一名皇族,别看像貌猥琐不上台面,可是文武双全。乃金国龙虎双状元。到铁匠营似另有深意。”
阳泉也谈到:
“姐,虽然父亲死后其人再未出现,但似乎又没有完全消失。仿佛有人得见其踪,查之又无实据。”阳泉想到此人,咬牙切齿痛恨不已。
沥重讲:“这一次,要定下连环计,引他上钩。”
阳泉与沥重晓行夜宿,在车内边说边走,不由时间过得很快。那一晌,她们说着说着,猛然车停下来。掀帘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岳营辕门。王三横已经禀告了姓名来意,早有士兵进营通报。
岳营依山而建,居高临下,扼住水旱路口。沥重知道,夏宋金互有约定,军队驻地各要远离边境线。这本是金人狡诈,他们是攻防,不受边境,当然不必死守边线。今见岳营,的确不在边线之上。但利用了地形,令敌并无可乘之机。
两员女士从车里出来,不住细打量。但见军营用整整齐齐木栅所围。一根根桩子,削得一般齐,粗细一致,排成一线。阳泉见建设齐整,只是称营房漂亮。沥重是行家,那是不住点头。知道军营如此,岳帅治军必定严整,令行禁止,三军动作如一人。
三横阳泉沥重在营门等待。透过木栅墙,发现营中不远处竟有喂养的猪羊。这是军营,怎么会有老百姓的营生,阳泉十分不解。可王三横明白,这只不过是华山的作法,自己动手,在微薄军费下,尽量让大家有个好伙食。
而沥重更加明白。早知岳家军也有白羌、北回等兵士,这是尊重他们的民族风俗,不食猪肉者,也有羊肉可食。她还知岳飞有“饿死不抢粮,冻死不拆屋”的军训。沥重长时不解,不知岳家军给养怎么解决。现在一看,他们在很大程度上是自给自足哇。
三个人在岳营外等着。此刻已是午后,太阳开始从中天西去。当时天道已是晚秋。阵风吹过,三人不禁有些凉意。正等着,三横突然想起什么,说:
“沥将军,此行你一定要来。但我只能引见,并无把握。你可要有心理准备。”不等沥重答话,阳泉强先说:
“岳元帅是你的师兄,我们又给他军供,让他打了不少胜仗,怎么着面子也是有的吧。再说了人家西夏军抗金于我大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噢,叫‘敌人的敌人是我们的朋友’他岳飞难道不知吗?”
三横乐见二人不到一天时间,竟真成了好朋友。她阳泉竟抢着替沥重说话。王三横心中欢喜,不过一路没有机会,现在该说还得说,就又说道:
“你知道,岳飞出世,独立掌军,第一战就败了,而且败的不是别人。”
“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岳飞不是常胜将军吗?”阳泉何等聪明,先是奇怪,然后马上就明白了。赶忙用眼睛去看沥重。
“世上那有常胜将军,岳飞是败在沥重西夏军手里。就算岳帅有容人之量,他的兵可不一定呀。”三横不无担心。
“什么?”阳泉一听大惊道。“你,好你个三脚猫!办事何等不牢靠。你不是把沥重姐送虎口里吗?”
“没那么严重,阳泉。”沥重道。
“不行,不行!姐,这太玄了。当兵的都狠着呐。”阳泉真的急了。
书中暗表,当时金人势力远超宋夏。宋夏双方都感到巨大压力。夏皇沥乾顺是左右逢源纵横捭阖的手儿,见宋方重开榷场,知宋方善意,焉能不顺水推舟?他私底与大宋商量,要联手抗金。宋方岳飞韩世忠早有此意。宋高宗也觉得可行。但这个密盟绝不能让金人知晓。所以只有宋夏极高层人士了解。当然宋夏曾经对战多年,军事联盟不可能一蹴而就。
沥重正因为这一层才来求援,可不便将密盟之事随便说破。但还有一层,她并不知岳飞的具体想法,也明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当年她全应了岳飞的要求,协助大夏大宋重开边贸。可以解读为帮助岳飞实现其战略构想,且不遗余力,两边应是朋友。但是,也可以解读为,重开边贸,西夏得实惠更多,她沥重只是为一方之私,那只是与岳飞碰巧同路同行,而并非同心同德。
因此当时的作为,并不见得是有多大的牌。而且此一时彼一时,两军的交往,早转入各自的地方区县,常态化管理。军方的接触,不过曾是暂时为之而已。更不用说,数年前,两军交战,曾经你死我活,冤仇怎么也是挺深的。所以沥重前来说项,还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咱们来都来了,这一次没有岳帅帮忙。西夏将万劫不复,个人生死不必太过计较。”沥重道。
“那也不行,姐,姐咱们回去吧,就让三横偷着给你点弓箭,天不知,地不知,只有你知我知还不成吗?”阳泉实在后悔来了。心里害怕,直用手往车上拽沥重。
“以岳飞大哥的度量,我想不至于。如果手下不服,我当鼎力一劝,估计没有太大危险。不过能否说动他帮助,就不一定了。”三横摆摆手,制止阳泉,说道。但他的确也没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