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背后的道路上,数辆四轮马车组成的车队正在沿着土面大道全速前进,甚至赶上了前面的马与骑手。
每辆车都配了为马车加固和减轻重量而不断施法的魔法师。他们的工作就是不停地换马,不停地赶路,把这些俘虏和战利品送往帝都加西亚。
为保证效率,魔法协会的法师严格实现了三班倒的换班,每到饭点的短暂休整时间,就会有一队法师疲惫不堪地从运货的马车上下来,到后面带座椅的车上去睡大觉。而休息最长的魔法师则顶替他们的空缺。
新晋符文研究所的普朗西斯,新婚加升职的幸运儿,他还不知道他从传送门后面捡了一条命。但他现在也还是在马车上难以入睡。虽说现在马车的轮底有魔法聚集的空气垫,几乎是悬空前进,极少会有颠簸,但他还是难以入睡。
上一个换班他就把这次的清单细细抄写了一遍,用传信使魔——他的猫头鹰,送回魔法协会,因为就他睡不着。信息的提前掌握,使得魔法协会在这批战利品还没进入帝都的分赃盘中就能得一杯羹。至于还未传到帝都的前锋将军柯林斯身死等一应悲报,这群在土路上风驰电掣的魔法师可不知道。快马加鞭的信使只能靠人力传达消息,就算他到达盾城去找魔法师传使魔到帝都,那也是战利品车队到达之后的事了。
其结果,就是车队到达加西亚城墙门外之前,帝国图书馆和魔法协会副会长带头截留了一小半战利品。主要还是被达官贵人看不起的书籍,和那些新奇物品,每样一个。独个的战利品则不再带走。
其实吧,书籍这东西是他们的称呼。异界还没有过真正的纸质传媒。书籍全部靠人或者魔法工具抄写。固定版的印刷只是被应用在告示,通缉令这种文件上,真正的活字印刷还没有出现。他们所看到的“书籍”,其实也就是从便利店的外墙书架里头抢夺来的报刊杂志罢了。
《xx曰报》,《参烤消息》,《xx时报》,《xx体育报》,《新x报》,《南方x刊》,《汽车xx》,《兵器》,《现代x器》,《舰x知识》,《科幻xx》,乃至《装男人》,《家庭医x》,都被马不停蹄地带到了魔法协会的地下室由各研究所的成员来研读。
首先是报纸。黑白印刷的方块字大张纸看不出什么端倪,但是整齐划一的印刷水准惊艳到了所有人。没有任何的魔法痕迹,相同形状但大小不一样的两个字,除却大小之外没有任何区别。抄写者恐怕没有精力在保持字体一样的同时再写出这么大块的长篇大论,这对于他们几乎是不可思议的——除非他们能理解活字印刷术。更何况现在的报纸印刷,根本就不是以铅活字制版,而是以激光制版,脱离了铅与火的时代。至于这个,就不是这群魔法至上主义者能够想象的了。
正在普朗西斯和他的符文研究同僚对着“没有魔法的神奇玩意”指指点点,一群一半埋在土里的法师则开始围成一圈翻阅《装男人》。这时他们赞叹的不仅是印刷技巧了,还有那出类拔萃的显影术/画工,和异界那别有特色的情趣。比起这里由画工画出来的小黄本和春图表(注1),这样的书籍价值都要大大超出。仅仅是那些搔首弄姿的技巧就够帝国的女性学十年,不用露出敏感部位就能让男人欲罢不能——这是他们的一致看法,更不要谈什么服装和发型,这样的文化休克甚至已经唤醒了油尽灯枯的几位老法师,几年没有支起的小帐篷此时红旗飘飘。室内一时气氛暧昧,女性魔法师甚至都已经掏出魔杖准备施法自卫。
旁的炼金术师并没有挤进那个圈子去看沙滩妹,年老体弱的他对这个也没什么兴趣。所以他翻开了那些还没有人翻阅的杂志。他瞬间目瞪口呆。这也没有什么奇怪,因为他翻开的杂志名字叫做《兵器》。本来一开始封面的风筝,是没有比这本杂志的彩印更让人惊讶的存在,直到这位炼金术师翻开了后面的页面。
巨大的钢铁飞鸟,人就端坐在鸟的透明头颅之中,带着奇怪的头盔,鸟的无瞳蓝色独眼凝视着前方带来沉重的压迫感,飞鸟并不是封面那个看起来渺小的影子,而是真真正正趴在地上蛰伏,旁边还有敬礼的人与之对比大小的怪物!
这位胡须长过a4纸的可怜老家伙直接脸色苍白,哆嗦着拉着旁边人的衣角。
不过五分钟,所有聚过来的人,包括普朗西斯,脸色都和他一样的苍白——还是和a4纸一样。
更加巨大的钢铁飞鸟,肚子里能容纳一整队士兵骑兵的钢铁巨龙,还有钢铁战车直接从空中投出,由丝绸制成的伞来减速。强悍的士兵伴随着狰狞的怪物从沙丘后重逢,扬起一支军队都无法相比的漫天烟尘。巨大的魔杖从地面喷火飞起,似乎把一颗魔球带到了天空的外侧,在那里大地似乎和球一般……
这一切画面都不是画作,更不是雕刻。从色彩到光影都仿佛是真实事物定格在那一刻一般。他们刚才也认识到了那些图片的真实性,从头脑到下半身都深刻认同,此时他们才发现,恐怕帝国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家伙。因为这些东西,同其他杂志中那些奇形怪状的车辆,那些让大河都觉得渺小的巨轮,耸立在群山碧岭之中的铁塔,像森林一般在城市里遮天蔽日的通天塔,从上到下没有一丝倾斜角,都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事物。在惊叹显影术的真实之前,他们必须承认,门对面有着比帝国高出不止一个层次的力量。在这场帝国开门来解决国内压力的赌博中,他们曾经抽到了好牌,而他们现在可能要面对着满手好牌的敌人了。
那他们现在需要知道的是,帝国的前线部队是成功了呢,还是失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