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已不在后山禁地里的“归来去”院落厢房内,而是被送回自己曾间续生活了十年之久的奶奶家。
这种与记忆共存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我恍如隔世。
“呃……”我想挪动一下身体,发现这躯壳仿佛不是自己的,有些麻痹僵硬,且不听使唤。
“云丫头,你终于醒了?!”姑姑罗国英惊喜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快别动,躺好躺好!你爸说了,你气神耗损过度,难免会引起身体不适,所以暂时不宜起身,要多休息……”姑姑赶紧制止我欲起身的动作,一边对我念念叨叨,一边帮我掖好身侧两旁的被子。
我不知姑姑对我的身份了解多少,也不知她对自己亲生侄女在二十年前已不幸夭折一事是否知情,单就她不分生,一如既往待我的细心程度,让我倍感温暖。
想想自己的处境,心情挺矛盾。若不是走进罗门生的意识世界里,我恐怕是想不起那样一段悲伤往事,难怪所有人对此只字不提,包括父亲与罗门生。
也正因为如此,我对那个女孩,既因取代她而活着感到愧疚,也因她而拥有了现在的家人充满了感激。
呼——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一下情绪。
环顾周围,发现房间里只有姑姑一人,奶奶和父亲他们都不在。
奶奶年纪已高,父亲之前为我及罗门生的事也奔波劳累,加上天色已晚,估计早早歇息了吧?!
我看着姑姑忙前忙后的身影,想到自己已回到现实,罗门生应该也清醒过来了吧。
于是我便问:“姑姑,门生他……怎么样了?”
族长罗门生昏迷一事,在自家村里早已不是秘密。
“放心吧,他已经清醒过来了!没事的,你安心躺着吧!渴了吗?我给你倒杯水来!”姑姑连说几个“没事的”,神色有些黯然地替我掖好被子之后,便背着我,去给我倒水。
“那就好!那就好!”听说罗门生已经清醒了,我心头大石也总算放了下来,没留意姑姑闪躲的目光,转头看向窗外。
夜幕笼罩,夜风习习,空气清冷。
我不禁问了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糊涂虫,你都睡三天了,现在都已经除夕了!再过半个时辰,就是大年初一啦!”姑姑答道。
我讶然。
我睡了这么久?都已是徐夕之夜了啊!
可窗外的世界,却寂静得有些不寻常,完全没有往昔临近凌晨,鞭炮齐鸣、人声鼎沸的热闹氛围,反而多了一种刻意被压抑的沉闷。
“姑姑!”我唤了一声在周围忙东忙西的姑姑,自我醒来,我总感觉她前前后后过于忙碌,倒像是在掩盖着些什么,“这村里,往常徐夕夜这点上,不都放鞭炮闹除夕闹通宵吗?怎么今个儿这么安静……”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窗外传来沉闷的钟声,两声长三声短,仿佛在向世人告示着什么,幽幽荡荡地持续了至少五分钟。
听到钟声后,姑姑的表情瞬间一变,悲伤随即爬上了脸,止不住两眼热泪盈眶。
我不知这钟声到底预告些什么,见姑姑掩嘴低泣,心底有种不祥预感,便忙问:“怎么了?姑姑!村里出了什么事吗?这钟声……”
姑姑抬眼正视着我,声音哽咽地告诉我:“丫头……你族长奶奶她……去了!”
族长奶奶……去了?!
我的脑袋如五雷轰顶,“轰”的一声,被劈成了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