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族长奶奶独居的独栋两层小楼,如古稀老人般,形影孤单地矗立在半山腰上,守护着山下那一片如繁星坠落人家的万家灯火,如此靠近,又如此分生。
去外面走了一圈,始终发现,只有这里才是最能让人心境平和的地方。
罗门瑞敲门。
来开门的是罗门烈。门生出事后,他一直呆在这里帮族长奶奶打点照料。
“,门烈!”我朝他点点头,打了声招呼!
罗门烈还是老样子,不过大半年没见,他似乎变得比以往成熟了些,也没以前那么见人便咧嘴笑。他吃惊地看着我,表情有着不可思议的复杂。他结巴地问:“云……云真,不,云……殿,你……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罗门烈并没有参与苍月谷的行动,但他从其他兄弟口中多少获悉我的身份,所以一时间因身份悬殊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背着光的神情极为别扭!
想必他此刻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大人们总叮嘱他要照顾好我,哪怕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盯梢也必须保证我的安全了吧?!
“跟以前一样叫我云真吧!我们可是一同度过了十个年头的革命友谊!”我伸拳锤了他肩膀一下,接着苦笑道,“陆吾他们已去了西北,我放心不下门生,所以回来看看!”
“额……”提到罗门生,罗门烈满脸愁容,看我的眼神更为复杂。
虽然两兄弟平日里交流不多,但罗门生在他心中位置有如神般存在。他做梦也没想到门生跟我出去之后,竟然了无生息地被人送回来。所以,即便他对我怀有敬畏之心,但在罗门生受伤昏迷这事上,他始终当我是始作俑者。因为若当初我没带罗门生离开罗家村,说不定罗门生此刻还能逍遥地做着他的族长。
他的心思,我一目了然,却无话可说。罗门生有此遭遇,的确是因为我!
“云殿说,她有办法治好族长!门烈,赶紧带她去找族长奶奶,商量一下如何救族长吧!”罗门瑞见我们面对面无话可说,却各怀心事,不得不在旁边提醒着。
“啊?抱歉!快进来!”罗门烈醒过神来,赶紧迎我们进去。
我在茶香缭绕的茶室里,见到族长奶奶,她端坐在茶室中央的下榻上闭目打坐。
她还是那身藏青色的麻布长袍,因为寒冬,在外面多加了一件大棉衣,她也依旧盘着民国时期的发髻,只是比上一次相见时的丝丝入扣,变得有些随意,有几缕苍白的华发垂落在脖颈上,让藏在大棉衣里的脸显得更加瘦小。
她比我之前见着的时候,更为苍老了!
我的鼻子一酸,热泪盈眶。我挥手让罗门烈和罗门瑞带着兄弟们先退下。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颇有默契退下,并掩上门,将空间让给我和族长奶奶。
我站在门边上,不忍出声打扰那位为了心中执念而守着孤独的岁月度过这许多年的华发老人。她身上所流露出来的气息,跟当年的敬苍十分相似,让我忆起当年很多关于他的往事。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你们都已华发苍颜,渐渐老去,渐渐从我生命中褪去,而我始终停留在时间的缝隙里,不曾改变过!
是幸,还是不幸?!
我苦笑着抹掉眼角滴落的泪水,朝她缓缓靠近。
她的呼吸细微而绵长,那修长的睫毛在昏黄的灯光下轻微颤抖,像是被梦靥所困住。
站在她的面前,伸手可触及她那满是皱褶的脸,我终究没忍住,轻轻喊了她一声:“映秀!”
多年前,我们在后山禁地里相遇,我也曾这样唤过她的名字!以至于后来,她成了罗氏的族长,并用生命起誓,守护着罗家村,守护着先族,守护着我!即便遭遇了最亲最爱的人背叛,即便连自己唯一的孩子死于非命,她也不曾向谁吐露半句苦……
这个可敬又可怜的老人!让我愧疚万分又敬重万分!
听到我的喊声,她张开了眼睛,见到我,颇为惊讶:“云……殿下!”
“一切照旧可好?你唤我‘云真’,我唤你‘族长奶奶’!”我本想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说着,可眼泪没忍住,哗哗地往下淌,说出口的话因哽咽而不成声。
如果可以,我愿意拿这漫长的生命去换刚刚过去的那十年,没有杀戮,没有阴谋,没有野心,没有晏安阳,没有龙临渊……只有我们,只有罗家村,只有那家人和睦、村人和善的普通人生活,虽然平淡如水,却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