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行志喷笑道:“沈大人,还是您的幕僚心思清明。正所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呢?”
沈栗眨眨眼:“家国天下,父母妻子。这世上比性命更重要的事情多了。”
尤行志笑道:“伪皇邵英篡改遗诏,窃据皇位,致使天下不宁,横生祸乱。湘王殿下奉先皇遗命,欲诛除伪皇,荡涤天下,正是顺天理,安民心的英明决定。沈大人何苦攀附奸佞?在下劝您尽早归降殿下,若可劝动礼贤侯弃暗投明,奔赴湘州,沈大人不就能与父母妻儿团圆了?”
沈栗微微瞠目:“尤大人……真是口坠天花,只做个细作实在屈才。”
尤行志轻笑道:“不敢当沈大人谬赞,为了湘王殿下大业,在下辛苦些也没什么。何况将您请到大营中,殿下自会嘉奖在下。”
沈栗望了望山涧,叹息道:“转来转去,不期竟又遇见尤大人,莫非天意?”
“请吧,”尤行志似笑非笑道:“沈大人,不要让王爷久候。”
沈栗摇头,一本正经道:“还是不成,在下刚刚闯了祸,只怕惹怒了湘王殿下……”
尤行志见沈栗望着山涧迟疑不定,戏耍之心大起。只想着教沈栗多“享受”一会儿这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也不急着上前抓人,只慢悠悠与沈栗对答,看着对方随他的恐吓一惊一乍。
待心下郁结之气稍平,尤行志望望天色,笑道:“时辰不早,沈大人还是不要迟疑了。”
说着,便要上前动手。
“慢着!”沈栗目光闪烁道:“尤大人,其实在下有诤言一句相送,只怕您不愿听。”
尤行志大度道:“沈大人但说无妨。”
沈栗喟叹:“其实在下也当警示自己。所谓以虎搏兔,亦需全力。尤大人在龄州步步为营,您的计划几乎都实现了。哪怕一时失利,如今偏又教您碰上我这条漏网之鱼。可见论才智,论时运,尤大人实非常人可比。”
能再次抓到沈栗,确实是运气使然。尤行志也觉天随人愿,自己该是命定有福的。不觉大笑道:“沈大人过誉。”
沈栗微笑道:“可惜大人有一点不好。”
“什么?”尤行志挑眉。
“大人意得志满之时,便有得意忘形之举。故此常常失去警惕,以致为人所趁,进而功败垂成。”沈栗轻声道:“先前在下自大人那里逃脱时如此,如今亦如此。”
尤行志大怒,冷笑道:“这句话还是留给沈大人自省吧!”
又觉沈栗话音不对,方欲回头,只听身后一个尖细声音道:“不要动!”肩上一沉,一把长刀已经压在颈边。
沈栗长吁一口气,将童辞拉起来,稍稍整了整衣衫,向来人谢道:“不想竟是才将军亲自来此,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才经武示意兵卒绑好尤行志,上下打量沈栗半晌,才有些不可置信道:“沈……谦礼?”
花面夷虽剃发,却是带着帽子的。然而方才落跑时早已不见了,沈栗局促地摸了摸锃亮的头皮,赧然道:“晚辈这个样子……失礼了。”
才经武早就听出是沈栗声音,才立时出手,只是方才仍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花面夷竟是沈栗。如今得到对方确认,木然眨了眨眼,一拍大腿指着沈栗放声大笑。
他的侍卫易十四亦是熟知沈栗的,今见往日翩翩士大夫做了乡野蛮族,也忍不住喷笑。
底下兵卒虽不知情由,但见沈栗二人狼狈模样,亦觉好笑。
众人笑过一场,才经武方道:“陛下令人四处打探足下消息,不意今日竟教咱家遇到。方才还见逆贼逼迫威胁,想来足下这段经历颇为惊险。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快快随咱家回营。”
沈栗忙不迭点头道:“如今放得松一口气。”又嘱咐道:“那人便是原龄州千户尤行志,大人千万着人看好,不要走了他。”
才经武不由郑重起来。
缁衣卫指挥使邢秋奉如今已将龄州诸事调查清楚,才经武看过邸报,知道尤行志是龄州案的罪魁祸首。既然人在眼前,绝没有放过的道理,立时教易十四将那厮再捆结实些。
尤行志兀自挣扎不休,怒视沈栗:“也该教我死个明白,你竟是与才经武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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