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弟弟

    “虎翼，你们怎么会在格勒城？”

    “姐姐为何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他语气不像责备，更像是讨伐。自小，虎翼便活在两位姐姐的光环之下，姐姐是圣女，对他来说是无上荣光，他因此得到大家的尊重和庇护。可说实话，他和左翼、右翼随时姐弟，却很疏离，他们自小虽同生活在一个城市里，却难得相见。直到现在，他喊“姐姐”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并不想占她俩的“便宜”，他迫切地想证明自己。

    十年前，左翼偷盗守护石逃离了斯捷城，圣后不幸去世，斯捷王被罢免，右翼被俘，他们一家无一幸免地受到了长老团的裁决。虎翼，也由从神坛跌落，成为阶下之囚。后来右翼扛下了所有的错，和长老团唯一的交换条件就是释放斯捷王和虎翼。

    右翼被羽化的那天，他就在邢台之下，他就所有的族人一样，“欣赏”着背叛者的下场，他看见右翼被烈火灼伤烧直至变成灰烬，他听见右翼撕心裂肺的痛哭，他看见，右翼望向他时，一双爱怜和不舍的眼神。那一刻他的心情很复杂，他的身体僵硬的无法动弹，他想做些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从那一刻起，他的脑海里再也忘不掉右翼的那双眼睛。

    他和父亲被从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驱逐出来，古长老的二女儿古原和虎翼原有婚约，变故之后，古长老取消了这门亲事，但古原对虎翼有情，私下里偷偷救助于他，为他们在城里租了一间还算体面的房子，可日子清贫，大不如从前，没过多久，老斯捷王暴毙。虎翼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不，他本应该还有左翼这位姐姐，可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他对左翼的陌生，已然成为一种从未如此深刻的恨意。

    墨辰十年前一战，重伤回到斯捷城，虎翼见过他一次。后来，斯捷城内忧外患，因为失去了左翼的守护石，斯捷城的结界防御变得极为脆弱，长老团们死撑了一段时间，最终耗尽元气，终被破城，战争所至，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而右翼的守护石仍在，长老团们做出了牺牲的代价，使得幻族的上层人士得到庇佑，他们举迁至新址，用守护石的力量将一部分人保护起来，就像最初的斯捷城。可是，大多数的幻族民众，仍受到战争的残害，流血牺牲，失去家园，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那个令幻族人惧怕了数百年的预言终究降临。无疑，格勒长宇和左翼，正是被预言选中的人。

    古原曾恳求父亲，将虎翼一起带走，可虎翼执意留在斯捷城，看到入侵者的掠夺，看到族人血流成河，他无法做一个逃兵，眼睁睁的看着族人惨死而逃之夭夭，他骨子里，仍然是王的儿子。他企图说服人们跟着他奋起抵抗抵御外敌，可他的身份着实尴尬，不仅仅因为他是个被罢免的王子，更在于，那个骑着白虎侵略他们家园的男人，是他的“姐夫”，尽管他并不承认格勒长宇，可在惶恐的人们心里，他是一个极度不可信任的人，他的立场令人怀疑。

    在那群绝望求生的人群里，很多人曾在右翼的刑场上对他们一家人出言不逊，指摘辱骂，他们认为这是虎翼报复他们的最佳时机，他们决不不相信虎翼会那么高尚，反过来来拯救伤害过他家人的人。于是很多人宁愿选择生死未卜的逃亡，也不愿意团结起来，同仇敌忾。只有极少数的人愿意赌一把。

    虎翼带带领着零零散散的人绝地反抗，可老弱残兵，敌众我寡，最终还是守不住家园，他带着众人退离斯捷城。守得青山在，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呢？”艾雯反问。

    虎翼看着左翼，说道：“你可以说你的不得已，说你的身不由己，说你是无辜的。”

    “无论曾经是什么缘由，是好，是坏，如今，都已造成了后果，给人带去了伤害，原因和初衷就不重要了。即使我认为自己无罪，你们又能原谅我么？而且，我并不认为自己没有错。因我之过，对斯捷城，对幻族的伤害既已造成，无论深浅，一旦发生，便无法抹去的，我不会驳辩什么。今天，我是来补救和赎罪的。”

    虎翼并不了解这个和他相处时日不多的“姐姐”，可常常听到身边的人用“乖张跋扈，离经叛道”这样的词来形容她，最后，她终究如人们所愿，做出了“离经叛道”的事情。似乎全城都人都将她的自私自利，不仁不义看得一清二楚。阿母的死，右翼的幻灭，让虎翼对此坚信不移。可左翼的一番话，着实令他意外，他在心里默默地提醒自己，不要被她任何伪装的语言所迷惑。

    虎翼冷笑。

    只见左翼带着歉意低下头，从袖间取出一个包裹放在桌子上，并推到了虎翼桌前。她道：“左翼今生亏欠斯捷城的，无论如何都无法偿还，唯一能做的便是将斯捷城之宝守护石物归原主。”

    虎翼诧异，可手已不自觉地伸向那包裹之物。

    “但是.......”艾雯突然护住守护石，她望着虎翼道：“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守护石，如今，守护石已碎裂。”她一层一层的展开，直到七零八落的石头散落在虎翼面前。

    传说中的圣石，此刻竟像一堆没用的石头横在虎翼眼前，虎翼收起身子，道：“呵呵，原来姐姐也是有备而来，我倒是险些被姐姐深夜前来救赎的诚给打动了，可姐姐，是准备用这些乱石来诓骗我么？”他在“救赎”儿字上故意加重了语气。

    “不不，虎翼，我说的句句属实，这确实是守护石而并非什么乱石。”

    “姐姐莫把我当三岁小孩，守护石乃我族圣物，岂是如此不堪之物。”

    “可它确实是，我没有骗你，若我诚意要骗你，我又何需循着这火烛来找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