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绝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对此我从未怀疑过。
我钻进父亲的黑色商务车,车门一关,砰的那一声仿若棺盖钉钉——我的“死期”将至。
一路无话,安静的就像世界末日。父亲从不雇佣司机开车,往于各种奢华场所的各类七位数价码的座驾皆是他亲自操持,他不让别人碰他的所有物,包括那些他玩于股掌之间的美男艳女。
我多希望母亲也在,至少她几句软语可以给我带来暂时的护盾——我不用担心一回家就受罚。可惜我最希望她出现的时候她却不在。而有时我最想让她避开的场面,她就像出现在礼拜日的虔诚信徒,绝不缺席。我看着蓝丝绒的天空——你真会开玩笑。
很快到家了,我下了车。父亲却没进家门。
“小希,你先回家,然后马上睡觉,明天去上学,你要听懂我说的每个字,要听话明白吗?我还有事情需要去处理,晚上不在。”
依然带着香水味的手指伸过来抚着我的头顶,我看着父亲洞察一切又噬人心魄的眼睛,唯命是从的点头。心中暗叹,只要你不惩罚我,睡觉和上学并不是难事。
非常意外,父亲开车走了,我就这样大获赦免。于几句简单的话。
我无声又安心的躺在自己床上,欣喜的闭着眼睛。我连洗澡的没顾上,甚至愿意嗅着医院里带回来的药水味。内心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像个殊色迷人的宫女,莲步翩翩降至我发育畸形的内心深处,跳着舞告诉我:去等待第二天的黎明降临,还有某人死了的噩耗。
……
所以这是第四天。也是父亲和那个羞涩男孩在餐厅艳.事未果之后,他把他的**打发走,然后按住我坐在椅子上,打算就在我每天进食的餐厅里,和我谈谈我昨晚跑出去的勾当。
“昨天晚上,你去了哪里?谁把你送进医院的?”
我不敢直视他,那双令人癫狂痴迷的瞳孔深处正燃着怒火。我受不了那种会把我烧死的目光。内心像个出来维护和平的大使,悄声又细致的告诫我:坦白交代,巨细靡遗,这样你才能幸免于没有腿的灾难。
“我去了小鹿町。”我的声音在打颤,在父亲那张胜过雕塑的美艳脸孔凑近我时,我愈发没完没了的发抖。
“小鹿町?为什么去哪里?”
“为了——”别撒谎,内心再次跳到我耳边小声提醒,就像等着被阿努比斯称量心脏一样,无法撒谎,也绝不能撒谎。
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为了跟踪同学。”
“WOW,小希,作为高中生你的行径越来越时髦了。”父亲优雅又让我胆寒的笑笑,然后他从不知什么地方拿出来的剪刀——是那把12寸刀身的钢制裁缝剪,我一点都不陌生。缓慢的,他把剪刀放到餐桌上,再推至我眼皮底下。
“理由呢?如果你说出什么奇奇怪怪不可信的理由,你的左脚脚趾就会被剪掉一个,就用这把剪刀,而且是你自己动手。”
上帝啊!救救我吧,我以为我会被宽恕的,却等来剪掉脚趾的厄运。还要我自己动手。“奇奇怪怪不可信的理由”,铃兰傀就是奇奇怪怪不可信的理由,我想坦白的真话却在此时成了将我推向火坑的谎言,我如实说出来父亲绝然是不会信的。
剪刀泛着惊悚的湛蓝色光芒,锋利的刃口让我看一眼就能深切体会死亡的寒意。我咽了一下干燥的喉咙,然后转向父亲,面对他无懈可击的完美脸庞,停顿数秒……我说了一个连我自己的惊讶到跳起来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