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他老人家了。”唐胖子很自然地下达了结束语。
“好哇,我回去的时候跟她说一声。哦,对了,唐老师不知道吧,老家那个桥去年被洪水冲垮了,大家凑钱修了个新的桥……”
本来以为谈话已经结束的何青平和唐胖子听到这句话,几乎同时皱了皱眉,又都不好打断她,只得看着这个农村妇女一个人唾沫横飞。
中途,门打开过一次,一个小男孩儿抱着个篮球走进来,竟然是之前在校门口打球的那个“小韦德”。唐胖子就顺便让自己的儿子过来,让喊哥哥,喊阿姨,小孩儿都很乖巧地照做了。何青平和小男孩都非常默契地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样子,相互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不再理会。要是旁人知道他们两个刚刚才认识过的,怕会忍不住感叹: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会装么!
离开的时候,何青平已经非常疲惫了,并不是他站了一会就觉得累,而是精神上的消耗太大。每次陪着母亲出席这样的会谈,他都会感到相同的疲惫。第一次去小学老师家去还好,毕竟都是同一个村,经常会见面的,大家知己知彼,不用装得这么辛苦。第二次是小学五年级要从村小转入镇上的中心校的时候,那个班主任竟然是母亲的小学同学,那自然是需要拜访一下的。虽然何青平知道拜访之后,并没有因此起到什么作用,但是母亲依旧坚持地认为,何青平学习成绩好,都有她那次拜访的功劳。第三次是小学升初中的时候,母亲神一般的找到当时的数学老师,说是她大舅的一个远方亲戚……事后根据母亲无处不在的逻辑观来看,何青平能够考上县二中,那肯定有这一份关系在里面的。
自己的努力没有被看见,何青平并没有觉得有多大委屈。母亲爱怎么想爱怎么做都是她的事情,既然自己不喜欢,只要躲开就好了。事实上他努力考上县二中,来到县城读书,就是想着能够躲开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中考之前,母亲说外婆有个学生在县二中教书的时候,何青平有认真想过,不然就不报考二中了,考个一中,或者五中这种省重点也是可以的。最终还是考了二中,是因为他认为母亲在二中有认识的人,这个根本是在吹牛吧。没想到,结果被打脸了。
下得楼时,天上的云层越来越厚,越来越低了。仿佛随着这个趋势,整个世界都会变成黑压压一片。空气中雨水的味道逐渐变得清晰可闻起来。狂风一阵一阵的,吹得落叶满地打滚,有种秋雨欲来,气势逼人的感觉。何青平反而喜欢这种气象万千,巴不得迎着风狂吼一声,才算痛快。
“想不到这人真的是外婆的学生啊。”
“是啊,你外婆在村里教小学的时候,他是我们一个村的,后来才搬走的。那时候一点都不起眼的一个人,没想到当上了二中的老师。你以后就要叫他唐老师了。”
何青平就猜到了,刚刚母亲说的对方“很认真”、“最有才华”之类的,就是个套路。
走了一阵,母亲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哎呀,我的篮子忘了拿了,鸡蛋是送人的,篮子不是呀,篮子还是向你邓三嫂家借来的。青平帮我回去拿一下。”
是忘了才怪!何青平明明看到母亲在离开的时候不舍地看了看篮子,最终没有说话。还以为这次母亲大方地把篮子送人了呢。没想到……看着母亲狡黠地嘿嘿一笑,何青平只好在心头叹了口气,回头去取篮子。
教师宿舍楼下,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红色的宝马轿车,一个跟何青平年纪相仿的青年正蹲在车旁抽烟。二楼唐胖子的客厅已经开了灯,里面听见两个人在说话,声音都很大,显得很是热闹。
“唐老师啊,我一个朋友送了一瓶老窖,我马上就想到你,这不,就拿过来了。”一个陌生的大嗓门在里面吼着。
“哎,江总,跟我还这么客气。正好,今天买了两只鸡,一会拿来炖了下酒。”唐胖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痞子气,丝毫没有之前在何青平面前那种老师做派,反而让何青平觉得更贴切他本身的形象了。
“最近快要开学了,唐老师又要忙起来了吧。”
“我就是这忙碌的命,闲下来反而不适应,哈哈。哦,对了你家江公子怎么没来耍。”
“那兔崽子昨天出去耍了回来,有点伤风感冒,没敢让他出来见人,关在家里看书呢。”
“年轻人嘛,喜欢耍是正常的,再说马上就念高中了,能耍的时间就更少了。可以适当放松一下,不过要注意身体。这空调开得有点冷了吧,媳妇,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不冷不冷,刚好合适。说起来,犬子能读上二中还不是多亏了唐老师从中斡旋。”
“江总,你要这么客气,我可就不高兴了啊……”
听着里楼上笑晏晏的谈话,何青平没有上楼,只是有点头痛地站在楼下开始想着一会对母亲的说辞。篮子不会真是邓三嫂家的吧,应该不是,他们家可没那么好说话。如果是自己家的篮子,送人也是可以的。或者不然以后再来拿,反正看这个趋势,以后肯定还会过来的,只是不知道下次该怎么开口把篮子要回来。
“这些大人都喜欢说谎,你说要是我现在走上去,他们会不会很尴尬?”旁边的青年突然开口,把何青平吓了一跳。“不会的,他们会找到另外一套说辞来自欺欺人。”青年自问自答。
“你是在跟我说话么?”何青平一面说,一面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了。
“哎”青年捂了捂头,“第一天来就被人无视了,真是让人感到无奈啊。”青年随手弹掉手中的烟头,站了起来。何青平这才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高人”。对方身高看起来有183公分的样子,这在何青平的见识中算是很高的了。他的身材有点瘦弱,一副随时都会被风吹倒的样子。一身明显是崭新的西装随意地披在身上,但是已经被这人弄上了很多褶皱的痕迹,头发上面打了发胶,显得油光滑亮的。对于何青平来说,学生穿西装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像个小大人,他以前只在电视里看过。面前这人虽然个子高,但何青平看得出来对方年纪不大,甚至可能比自己还要小。
整体而言,在何青平心中,对方脑门上用红色的油漆涂着四个大字:不良青年。
“你好,我叫江河,我喜欢打篮球。”
对方伸出右手,露出了一嘴白白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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