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筠凝和皇帝之间悬着一块素色的纱帘,透过这层薄薄的轻纱,她看见皇上被卷起的袖口处,似有一块淡淡的褐色斑点。
她蹙起眉头,抬眼向皇上的面部看去,见他脸色苍白之下透出青灰色。
“咳咳……”
皇上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公公见状道:“快拿痰盒来!”
公公和一个宫女服侍着皇上咳痰,唐筠凝起身站在一侧,见他的舌苔发白,咳出的痰液中皆带血丝。
唐筠凝心中笃定了八九分,皇上的症状,像是中了千机绝。
寻常的太医无论如何诊脉,都不会察觉这毒的存在,因为这是她唐家独门秘制的毒药!
下毒的人不是她,那只有可能是唐芷滢了。
千机绝无色无味,初服并无任何异常反应,但日积月累,会使人形如枯槁,最终一命呜呼。皇上的身上已经长了褐斑,褐斑生长之处,会损伤肢体,终至失去行动能力。
看来,皇上中此毒,至少已经有了一年的时间。
唐筠凝的目光不由落在那公公身上,能够经年累月地给这位天盛的九五至尊下药,必得是买通了极为亲近的侍从才行。
孙全海正替皇上擦拭嘴角,忽觉头皮发麻,一抬头正对上唐筠凝打量的视线,不由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唐筠凝弯唇一笑:“孙公公,皇上许是一路风波感了风寒,才导致旧疾加重。先按柳太医的旧方煎药服用,我再来写一剂药为皇上驱除寒气。”
“有劳王妃了。”孙全海道。
殿内自有笔墨纸砚,唐筠凝提笔之时,萧煜辰和唐芷滢一道进来给皇上请安。
见唐筠凝在案前写字,唐芷滢绕过去,见上头竟是一贴药方,不满道:“皇上龙体贵重,你也不知会不会医术就敢乱写,若是皇上有个好歹,看你怎么担待得起!”
“莫非太子妃会医术不成?”唐筠凝反问道。
唐芷滢面色露出得色:“那是自然,我唐家老夫人是神医符羽之后,我自小耳濡目染,自也有些造诣。”
老夫人看不上唐芷滢母女,怎会将家学医术传给她,她会的那些,分明是缠着自己偷师来的。
唐筠凝心底冷笑一声,帝后面前却作出敬服之色:“原来如此,那还请太子妃替我看看这个方子,可有需要斟酌之处。”
唐芷滢接过一看,嗤笑一声:“也不知从哪里学了些皮毛,就想要医治皇上,你这方子里黄岑、川穹、羌活的剂量不对,当归也只用了半钱,不妥!”
两人意见相左,皇后微微皱眉,萧煜辰不悦道:“难道天下只有你一人会医术不成,四处班门弄斧。”
想不到太子竟帮着唐筠凝说话,想到那日自己所见,唐芷滢立时气急败坏起来:“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医术你也是清楚的,现在却要向着一个外人不成?她是瑞王侧妃,可不是你的侧妃!”
她声音尖锐,十分聒噪,皇后怒道:“龙榻面前如此喧哗,太子妃,你的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
太子向着唐筠凝,皇后也呵斥自己,唐芷滢气得捏紧拳头,却不敢再多言,只得用一双杏目狠狠地瞪向唐筠凝。
唐筠凝却是一副小心翼翼的受气模样,她先前在帕子上下了药才使柳太医昏厥,但药量不重,估摸着柳太医这会也该醒转了。
“太子妃医术精湛,臣妾自还有不及之处。既然太子妃觉得臣妾的方子不妥,就请柳太医醒后定夺吧。”
不多时,柳太医果然自侧殿匆匆赶至,看了唐筠凝的药方,赞道:“不错!皇上久病内里虚空,温补为宜,此方疗效甚佳,就连微臣的也犹有不及。”
“想不到王妃有此医术,实在叫微臣惭愧!”
唐芷滢的脸色越发难看,讥讽道:“柳太医就是爱拍马屁,也得看看清楚。给皇上治病,岂能儿戏?”
“这……微臣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柳太医垂头擦了擦额上的虚汗。
“就按瑞王妃的方子抓药吧。”
皇后一锤定音,斜睨了唐筠凝一眼,走了出去。
唐筠凝舒了口气,此方看似是驱寒滋养的补方,实则她通过调整各位药物的分量,达到了减轻千机绝毒性的功效。
若皇上能够每日服用此药,虽不能解千机绝,但至少能够保住性命。
至于彻底解毒,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只能徐徐图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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