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丛烽火,不仅仅代表着要城内的臧礼,发动叛乱。
也代表了蒲前光即将带领东胡大军,发动总攻。
吹角声穿透寂静,如同破天长吟,接着是筒鼓忽然密集的敲击声。
蒲前光作为大将,一直隐藏着锋芒。
精明如他,特意选择了连续交替进攻。
让三军将士,有一个轮替休息的时间。
虽然进攻不那么强势,但能够让将士们,在保持对城墙有一定持续压迫的同时,存有着足够的体力和斗志。
其实攻城战打到这个时候,蒲前光心里很清楚。
西平县的归义军,在连番战斗之下,已经劳累不堪。
而他的五万大军,却保有着最后总攻的体力。
就如同蓄势待发的猛虎,随时可以张开利爪,撕裂前方的任何敌人。
哪怕没有臧礼在城中振臂一呼,带着降卒,发动叛乱,里应外合。
这时候,也是一个不错的总攻机会。
城墙上的归义军勉强稳住了阵脚,却难掩那疲惫的神情。
他们看到那黑压压的一片,那难以计数的战旗,没来由的有几分惊惧。
五万大军仗着人数优势,并不像城头上的归义军那么累。
以至于突然发难时,声势极大。
而且他们着实不太怕。
人人畏之如虎狼的汉帝,其实也就这样。
什么留客桩,确实骇人,也没人想拿着生命去试上一试。
可要是我们不攻打由汉帝驻守的那一段城墙呢?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
只要攻打由其他归义军士卒驻守的城墙,就和普普通通的攻城战,没什么区别。
甚至因为西平县的城墙更矮,归义军士卒未经过正规的训练,战斗力不强,甲胄不齐全,而打的更为轻松。
也就跟老早前打臧礼那群泰山贼寇,一个档次而已!
照这个趋势下去,至多只需要十日,就能强行破城。
那大汉皇帝,也即将吃下人生之中的首败!!
刘恪在城头上是真真正正吃了一天,肉眼可见的胖了几斤。
而且还没耗多少力气。
别说败仗了,胜仗都快吃不下了。
在东胡人眼里,这段城墙跟九幽之门,也差不了多少,没点能耐碰都别碰,靠近就是一个死。
实实在在,存在于人世间的叹息之墙。
因而,哪怕是现在蒲前光下令,发动了总攻。
东胡将士们,仍旧是特意避开了这一段城墙。
攻打这段城墙,还不如让他们直接冲城门呢!
刘恪对此,也确实没啥好办法。
实在是给东胡人打怕了,东胡人也不敢硬来。
但东胡人都发动总攻了,他一直不动,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乎,索性做了一下饭后消食运动,将手头上唯一的留客桩,砸飞了出去。
留客桩落地,顿时便砸翻了几个来不及躲开的东胡士卒。
而后更是沿着斜坡,快速滚落,速度越来越快,径直滚向了东胡大军的方向。
东胡大军当中,正雄赳赳气昂昂的将士们,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滚落的留客桩。
捏妈,这么个庞然大物,你踏马到底是怎么扔飞这么老远的???
好些人惊恐地尖叫着,要不是有上级军官的约束,估摸着都开始四处逃窜了。
尖叫声没用。
留客桩不是声控的,再怎么,喊都停不住。
狠狠地砸在了一群东胡士卒中间。
那些被砸中的士卒,立即发出惨叫,身形被瞬间碾压扭曲,逆须钉深入肉中。
一时间,鲜血四溅,惨状令人毛骨悚然。
“别靠太近,别靠太近!!!”
蒲前光连忙下令,万万不能因为汉帝一天都没怎么出手,而轻敌了啊!
就这么一个留客桩,都能大幅打击士气!
恐怖如斯!!
于是乎,刘恪所在的城墙附近,完全形成了一个无人区。
东胡人倒退三步,纷纷避之不及。
他们全都被这个出人意料的留客桩,给吓得有几分胆寒。
只是城头上的种轩见此,眉头却皱的更深了。
皇帝确实是凭借天生神力,守住了一大段城墙。
从而使得,守城只需要更少的归义军士卒,勉强也能做到交替轮换,恢复一定体力。
而不至于在东胡大军的兵力优势下,尽显颓势。
但无法解决的问题仍在。
归义军士卒的战斗力,远不如东胡士卒。
这是最根本的问题,硬实力的差距,没有任何办法。
皇帝能守住这一段城墙,却分身乏术,守不住其他处的城墙。
今日可能还有些办法,凭借一腔热血死守。
到了明日、后日?
东胡大军来攻,数量太多了,只要连日猛攻,将士们会厌战,西平县终究是守不住的。
“放箭阻敌!”
种轩毫不犹豫地吼道。
西平县里的箭矢也有限,归义军士卒的射术,更是平平。
因而之前守城,都很谨慎箭矢的使用。
如果东胡士卒的阵型不够密集,箭矢造成的杀伤不够多,绝不会随便放箭。
但现在,也到了不得不放箭阻敌的地步了。
在蒲前光的调度下,东胡将士们的攻势,很有秩序。
城头上一道道利箭,骤然射出。
几百支箭矢的攒射中,那低头举着大盾的东胡士卒们,不为所动,组成了最外层的防御。
尽管行进速度很慢,但无比坚固。
大军依然在有条不紊的靠近,西平县看起来岌岌可危。
“继续放箭!”
种轩继续嘶吼着,打着旗号。
数百支利箭,再度于瞬间离弦而出,仿佛雨点般,急坠而下。
几乎瞬间,就有好些个东胡士卒们手中的大盾,化作了一只刺猬。
甚至还有几个射术不错,由猎户转职而来的归义军士卒,在缝隙之间,寻着了机会,射倒了好几个东胡将士。
但东胡大军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依然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
飞梯、云梯,各式攻城武器具在。
而一些已经登上城头的东胡士卒,更是悍勇无比,让归义军将士们,根本无法发挥。
种轩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后背已是湿透,甲胄在身,整个人都感到有些闷热。
难怪之前张议平,从来都不带领归义军守城。
一旦被围城,仅仅凭借归义军将士的战斗力,根本守不住城,只会被围死,全军覆没。
原来,张议平不是特意带着归义军游斗。
而是心里清楚,打守城战,根本守不住。
就在这时候,城头上的刘恪,突然间张手一扬。
紧接着一大摞的物件,被甩到了半空。
什什么东西?
种轩一个愣神,没太明白。
刘恪则是高声吼道:
“射断绳子!!”
种轩眯眼望向高空,只见那是一大摞被绳子,缠了起来的棋盘。
射断绳子?
卧槽,虽说他为了造东胡的反,自幼习武。
射术,也算得上不错。
但想要一箭射中高空中,极速坠落的东西,甚至是遥遥一望,几成一线,肉眼难见的绳索.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也就是那位以射术出名的廉老将军,在盛年之时,才有这个能力吧?
而且
射断了绳子有啥用啊!
虽说城墙有一定高度,加之皇帝又是抛投,将棋盘更往上抛升了一段。
射断绳子,应该能让大摞大摞的棋盘,四散开来。
可分散落下的棋盘,对有着甲胄在身的东胡将士,又能造成多大杀伤?
更关键的是,我踏马射不中啊!!
种轩紧握着长弓,他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手上都渗出了汗水。
滴滴答答。
放箭、再放、再放.
每一次,箭矢都与那摞棋盘,擦身而过。
但就是没能命中。
棋盘可比檑木、滚石、留客桩轻便不知道多少。
哪怕捆成大摞大摞,重量也极轻。
因而,皇帝抛得格外远。
根本不在正常人的射程范围之内,更别说精准到绳索了!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但还有.
吕奉父。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
远远一道利箭飞来。
也不知是从何处而来。
力道刚猛,角度精准,好像在狂风骤雨之中,也不会偏移半分一样。
那支箭,直直射向飞速坠落的大摞棋盘。
整个过程,犹如慢动作一般。
每一刹那,都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终于,箭头轻轻挑开了绳索。
准确无比。
绳子应声断裂。
而大摞的棋盘,也随即四散开来。
像是雨中的落叶,散落在广阔的战场上。
“快,快,举盾,是棋盘!!”
蒲前光蓦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棋盘的威慑力,并不比那如庞然巨物一般的留客桩,要差上多少啊!!
然而,一切都晚了。
“好,再来!!”
刘恪再次将一摞棋盘,抛向空中。
同时又是一箭,自天外飞来。
棋盘零落。
榴弹知道吧?
“榴弹”的寓意,就是炮弹里面像装了“石榴籽”一般。
爆炸后,能散发出大量的小弹丸,或者破片,从而造成杀伤。
大摞崩散的棋盘,大抵上就是这个效果。
扔普通的物件,可能在甲胄的防御之下,威力不足。
然而棋盘不一样。
属于杀必死的利器。
而且这还是空爆的。
有下坠的加速度,本来就自带一定的伤害。
如此高空坠落,伤害扩大,也显得相对合理。
和往日里刘恪的飞盘的一样,想要抵挡,只能是用大盾。
偏偏大盾都在前军那些,想要抵挡箭雨,强行登城的东胡士卒手中。
稍远一些地方的东胡士卒,后方的弓箭手等,根本没有太多的防御手段。
因而,在东胡大军头顶上爆开的棋盘,就仿佛暴风骤雨一般。
四散之后,刹那间坠了下去。
蒲前光和他的帅旗,还有帅旗周围,数以百计的亲卫。
几乎一下子,被这四散的棋盘,给吞没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齐刷刷的倒地声。
本身全是精锐,寻常三五人都近不得身的亲卫们,就像玩具般,被这从天而降的棋盘,给打的纷纷倒地不起。
然后在惨然的嘶声之中,再无声息。
而且棋盘雨,还没结束。
一摞棋盘,比留客桩轻多了,意味着刘恪可以在有限的体力内,发动更多次的攻击。
一摞又一摞的棋盘升天,坠落。
如同天女散花一般。
但凡被命中的东胡人,就没有能站着的。
即便是狂奔的战马,也不可避免的四蹄朝天。
在这样让人看不懂的局势之下,整个东胡大军的阵型,隐隐快要被打散。
攻城的战阵,自然是越密集越好。
尽量保证倒了一个之后,后头的士卒,能继续补上,维持攻势。
而这一下子,但凡在棋盘雨之下,没有及时举起大盾的,全被砸没了。
就连后方那些,用来掩护的弓箭手,也被砸得头破血流,死了好些。
确实还有能站着的,毕竟棋盘的数量,比之四五万的大军,还是很有限的。
但他们全都被砸懵了。
这时候别说他们,整个战场,不分敌我,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在亲卫人墙的保护下,勉强活下来的蒲前光,城头上的种轩与陈瑞。
东胡大军外围的刀盾兵,城头上正杀得你死我活的两军将士
所有人全傻了一样。
看着那在空中连连坠落的棋盘。
看着那仿佛几乎是一瞬间,就被打的自乱阵脚的东胡大军。
动静其实不大。
毕竟是棋盘这种轻巧之物。
还不如超大型留客桩砸落在地,来得声势骇人。
但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起来。
刘恪却若无其事地双手环抱,看了眼城头下的东胡人。
效果不错。
于是乎,他选择下了城头,和心爱的小驴车一同冲阵。
天女散花的效果很不错,甚至于,比一些火炮之类的热兵器,都要好使一些。
毕竟火炮容易惊着马,后续不便追击。
棋盘则没有这种副作用,杀完一波之后,冲上去莽就行了。
“吕主薄,臧礼多半就躲在东胡军中。”
刘恪看了眼在城下苦等已久的吕奉父。
吕奉父当即将牙咬得嘎嘎作响。
“好个臧礼,陛下好心收降,以诚相待,没想到他竟然又叛走了!”
“吕某定要取其首级,挂在这城头上!!”
刘恪握拳鼓励了他一番:
“这等不忠不义之辈,如何与吕主薄相比!”
靠着二五仔开完buff的吕奉父,确实好使。
这次如果不是吕奉父,想完成天女散花很困难。
毕竟这本来就不是个常规手段。
种轩的武力值也有95,但不是射术专精。
不一定能在大摞棋盘坠地之前,将绳索射开。
即使精度够了,射程也不够。
其实就连吕奉父,也比较勉强。
还得用仰射这种最大化射程的方式,才能让棋盘在最关键的地方炸开。
搜遍大汉所有猛男,应该只有无双状态下的吕奉父和廉汉升,能够和刘恪完成这一配合。
就连赵宁,也差了点火候。
“话说.赵宁呢?”
刘恪觉得,目前汝南的局势,算不上多好。
小赵你倒是来救救主啊!
直接给蒲前部汗王捅了,这仗随便打!
刘恪下令打开城门,调集兵马准备杀出去。
就在驴车出城的同一时间。
他忽然停车,回首一望,目光如电:
“大汉天子在此,尔等还在等什么?”
大汉天子?!
归义军士卒们,乃至已经出来城门口,正准备一同追击东胡溃兵将士,都有些懵。
皇帝怎么会来到汝南?
这个猛男不是典褚吗?
可.
早该想到的啊!
虽然同样是一股让人震撼的怪力。
可一直被传成如古之恶来、山林恶虎般的凶煞之人。
那典褚,又怎么可能长得这么俊朗不凡?
尤其是那股自然而然的帝王气。
肯定是皇帝啊!
众人往前望着。
驴车,棋盘。
这味儿对了。
刚才散落砸翻无数东胡人的,应当也是棋盘。
那目视四方,霸气与威严的男子,身份已然无疑。
“愿随陛下杀敌!!”
无需再说什么,归义军的将士们,士气来到了巅峰。
人人咆哮着,犹如潮水般,涌向前方已经无法成阵的东胡大军。
那股冲锋之势,犹如破冰的洪水,无法挡阻。
一切进展的很顺利,归义军经过一次次的战斗,一层层的提升,来到了一个蜕变的阶段。
天子相迎,就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他们为了大汉,为了南归,而起事。
经历了张定国叛变,张议平身死,大部分人灰心丧气,各自离去。
剩下的人,仍旧留守在西平县中。
为了一个不太可能实现的目标,而等待着,战斗着。
他们等到了五十骑劫胡营。
等到了守城成功。
今日,更是等到了天子相迎。
一个个循序渐进的心态转变,终究到达了极致。
“杀!!!随圣天子冲阵!!”
无数归义军士卒,就跟发了疯一样,尖叫着。
发泄着心情。
“随圣天子冲阵!!!”
骤然间仿佛决堤洪水般,战场上所有归义军士卒,都发疯一样高喊着。
下一刻,东胡大军,就快要被杀得崩溃了。
那些本来还士气如虹,气势汹汹准备攻城的东胡大军。
根本不知道,这瞬息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城头上的汉帝,将好些个物件抛飞之后,便迎来了一阵棋盘雨。
而那看似人畜无害,小巧精致的棋盘雨,则在骤然之间,杀伤了大量士卒。
蒲前光所在的位置,更是成了重灾区。
亲卫死伤尽半。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根本就没有伤员。
因为全死了。
棋盘就仿佛重锤,凶狠地撞击在东胡士卒身上。
磕着就是死,擦着也命丧当场。
被棋盘砸死的东胡士卒,死状极惨。
巨大的噪音与尖叫声交织成一首哀歌,而那鲜血飞溅,与棋盘碎片混合,更是宛如一阵阵血雨。
即使没被砸中的东胡人,看着身边的惨状,也就跟行尸走肉一般,只能木然地呆立着。
而来势汹汹气势如虹的归义军士卒,可不会惯着他们。
各个如同猛虎下山。
他们冲锋在前,胸前的甲胄闪烁着寒光,长矛如林,整齐划一地向前推进。
眼中无不是燃烧着熊熊的战意,仿佛只是一个眼神,都能穿东胡人的心脏。
战鼓声此起彼伏,鼓点紧凑震天响。
蒲前光有些无力的调度着大军,试图稳住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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