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泼脸,颜路清猛地想起之前自己大脑里播放的画面,心里“轰隆”炸了一下。
心虚到极点。
——你当然被打药了,那药就是我这个身体吩咐打下去的。
“……金家这个小少爷真是被惯上天了,什么缺德事儿都干。”思索两秒,颜路清不动声色地把“打药”的锅瞬间甩到金起安身上,紧接着话锋一转,神情语调殷殷切切地关心顾词:“我待会马上叫医生来帮你做个检查,她是专业的,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不仅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这俨然是一个相当可靠的挚友!
顾词听到颜路清这一连串声情并茂的话,似乎停顿了一下,才又笑着道了声谢:“好,谢谢。”
颜路清也笑了。
这波啊,这波她在大气层。
然而还没得瑟多久,颜路清听到顾词再度开口,“对了。”
她抬头:“什么?”
顾词靠着雪白的枕头,脸色看起来比枕头还要白几分,状似随意地说:“还有件事想跟你确认一下。”
“你说。”
“我觉得有些奇怪。”顾词抬眼,声音温温淡淡,“我依稀记得,我是被你家保镖绑上车的,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他眼神平和地看过来,“别担心,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起来。”
颜路清一下子愣住了。
他说的最后这句话,让颜路清瞬间联想到书里非常戳她的场景之一——
在原主认罪伏法刑满出狱之后又坚持不懈继续作妖一段时间后,顾词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天,结束了她的生命。
他话不多,态度却很好,找到女神经之后,甚至算得上温和地对着她说:“别担心,我这趟没什么别的目的,只是来送你上路。”
然后女神经就嗝屁了,颜路清当时一激动还在评论区刷了个□□庆祝。
“……”
这语气,怎么跟现在这么像呢。
可我是一个何其无辜的背锅侠啊……我还是你的粉丝……我发的评论都是帮你骂这些败类的,女神经跟我重名我都不care,我骂她骂得最凶……我那么抠,却眼也不眨给你刷了好几百块的雷……
颜路清欲哭无泪。
原主确实吩咐绑人了,但吩咐的顺序是先打药再绑,按说顾词不应该有意识才对。
他说的“依稀记得”……那应该就是不确定。
不管怎么说这事儿都不能承认啊!
颜路清只得换了种较为轻松的语气说,“我家保镖都五大三粗的,你看他们一副力大无穷的样子,可能把你带上车的时候让你磕碰了哪儿吧。”
顾词定定地朝着她的方向看了她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直看到颜路清都止不住心里发毛的时候,他又突然笑了:“那应该是我的错觉,抱歉。”
落日余晖移动到窗沿,顺着半拉的帘子照进房间,恰好落在了顾词身上。
他现在很瘦,可面相实在太过完美,丰神秀骨,即使这样差的身体状态也没有对容貌有什么损毁。
他坐在这一束光中,好像精美的油画有了鲜活的生命。
颜路清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前一秒还在担惊受怕,现在看着他,又突然觉得很是心酸。
在见到顾词之前,顾词对她来说,只是个她真情实感喜欢的纸片人。
但现在她见到了活生生的人。他会动,会说话,刚刚从败类手里逃脱出来,以为自己离开魔爪,实则是进入了另一个深渊。
颜路清穿过来几小时,一切经历都匪夷所思,满脑子光怪陆离,身体也非常不适应。这是第一次觉得穿到女神经身上是件好事儿。
她可以救他。
她可以改变他后面的人生。
颜路清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第一次有些生涩地叫他名字:“顾词。”
顾词没有应。
眼前只有模糊的轮廓,但是属于少女独有的声音还是伴着一字一句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颜路清带着保镖走了,房门开了又合,门外脚步声渐远。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一人。
然而很快,另外一波人推门进来,带头的是个穿着敞怀的白大褂、头发短得出奇、个子高得出奇的女医生,她身后跟着几个推着仪器的护士,动作迅速地在房间内找到合适位置将器具摆好。
女医生走到床边,干脆利落道:“顾先生您好,颜小姐让我过来,说您体内被注射了不知名药物,现在请您配合验血。”
顾词没说话,对着护士伸出手。
因为微微低着头,没人注意他唇角勾起一道弧,不明显,却溢满嘲讽。
颜路清先前当着他的面暗骂金起安,她却不知道,金起安给顾词打过什么,他都了如指掌。
他甚至熟悉每一种的副作用、发作时的症状和时长、以及怎样最大程度地缓解。
但今天的药不是其中任何一种。
而他也清楚地知道他没记错,他是被绑上车的。
医生护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却都因为深知这家小姐的脾性,没一个敢上前跟床上这位容貌异常出众的陌生病人搭话。
顾词正好也懒得开口。
他目光随意落在某处,莫名想起这次颜路清见到他后说的第一句话。
……好久不见?
顾词脸上所有表情渐渐敛起,眉眼里的温度一度一度地降下来,凸显出异常冷淡的气质,与刚才举止虚弱又说话温和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垂着眼睫挑了挑唇,瘦长苍白的手指虚握。
确实。
上一次正式见面,他见的还是这个精神病面目全非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