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等人带回来的树冠被劈砍成了一段段的木柴,又被相继刮掉了能吃的树皮最终堆在了篝火边慢慢的烘烤着。
不仅如此,刘班长还特意选出了一块油性最大的松明,将其烘烤的足够干燥,甚至外表都已经焦黑之后,小心的装进了存放粗盐的棕色玻璃药瓶里,留着以后当作引火物或者照明用。
约莫着到了中午左右,众人也终于吃上了这天的第一顿饭。
这顿饭除了已经熬煮了一整夜的那些树皮,还有出锅前放进去的不多的野菜,以及小喇嘛发现的那些松茸蘑菇。
他们吃饭的功夫,那铜瓢里也仍旧熬煮着他们保存的所有皮料,以及刚刚收集到的新的树皮。 三两口将搪瓷缸里的食物送进了胃里,刘班长带着李壮和张二娃,拿着抗日大刀继续去劈砍木柴,卫燃则招呼着小喇嘛,去他发现松茸的地方看看,只留下了季护士自己照看着营地的篝火。
顶着雨离开营地,因为脚上多了一层保护,卫燃也终于不用走一步一呲牙了,这速度自然也快了很多。
在小喇嘛的带领下,他们二人一直走到了这片松林的另一头才停下了脚步。
看了眼小喇嘛手指的那颗松树根部被扒拉开的腐殖质,卫燃不由的叹了口气。
小喇嘛能找到那些松茸,或许固然有运气好的成份。
但这一路走来他却也注意到,有不少松树根部的泥土,都有被挖开的痕迹。
就连小喇嘛的手上,都有不少细密的划伤,指甲缝里更是塞满了泥土。显然,找到那些松茸并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卫燃不由得愈发的好奇小喇嘛的心思,愈发的想尽快完成语言任务,找个机会和对方好好的聊一聊。
眼瞅着对方已经跪在一颗同样被扒了皮的松树下开始了挖掘,卫燃也寻了一棵树,用手轻轻扒开泥土,寻找着可以果腹的菌菇,同时却也留意着周围,期望着能发现些小动物。
在两人沉默的忙碌中,树下的腐殖质挖开的面积越来越大,但他们找到的松茸却仅仅只有可怜的四五朵而已。
这几朵松茸里,大的也不过一号电池大小,小的更是仅仅只比鸽子蛋大了一圈罢了——这样的收获根本就弥补不了他们自身消耗的能量。
虽然吃的没找到几颗,卫燃却挖到了不少纤细柔软富含韧性的树根,这些东西倒是刚好可以用来打草鞋。
眼瞅着天色渐渐变暗,而且又一次开始掉落手指肚大小的冰雹,两人不敢耽搁,一手攥着并不算多的收获,另一只手扶着斗笠就往回跑。
再次回到营地,刘班长三人已经又砍回来一颗小树,并且已经将其分割成了合适的大小摆在篝火周围烘烤着。
不仅如此,他们三人还用树杈和麻绳,各自捆绑出了一个简易的背架,并且将那些烤干甚至表面已经碳化的木柴放在背架上,俨然一副随时都可以背起来出发的模样。
不止这三个背架,那三个竹筐里也装了不少碳化的木柴,不同的是,这些木柴上都刻意带有或多或少的松明。
除了燃料,刘班长还用铜瓢烘干了辛苦收集来的树皮,用刀柄将其尽可能的碾碎之后装进了一个粗布缝制,比后世的袋装方便面还要苗条些的干粮袋里。
“除了这些树皮粉,咱们还有这么多肉皮和牛肉干呢。”
刘班长说着,将另一个同样大小的干粮袋打开,这个干粮袋里装着的,是那些已经熬煮了一整天的皮料块和卫燃贡献的牛肉干。
“还有这些”
季护士说着,打开了第三个干粮袋,这个干粮袋里,装着他们拥有的所有青稞粒和最后几颗干辣椒,以及最后一小块生姜。
“同志们”
刘班长信心满满的说道,“虽然粮食还是不多,但至少不缺柴烧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名头一早咱们就出发1
“是1
众人齐声给出了回应,他们各自的搪瓷缸子里,也被季护士盛上了等量的树皮蘑菇汤和一小块熬煮了一整天的皮革,以及仅有的一小块蘑菇。
和以往不同,这次的晚餐没有丝毫的咸味,显然,刘班长在烹饪晚餐的时候省下了本就不多的粗盐。
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吃完了搪瓷缸子里并不算多也绝对算不上好吃的食物,卫燃将早已湿透的“布鞋”解下来搭在篝火边拜访的木柴上。随后又把双脚烤干,这才躺在了简陋的帐篷里。
“明天的路不好走”
刘班长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带着李壮和二娃去山顶上看过了,大片的沼泽,还有条河。”
稍作停顿,刘班长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同志们,明天无论如何,首先保证小喇嘛安全过河,其次保证季春兰同志安全过河,第三第三保证卫燃同志过河。”
“是1
不等季护士和卫燃说些什么,李壮和张二娃已经语气决绝的给出了回应。
张了张嘴,卫燃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一夜,李壮和张二娃以及小喇嘛睡的格外踏实,刘班长如昨晚一样时不时的便起来给篝火添柴,给熬煮的树皮填水。唯独卫燃和季护士,一整晚都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
“班长,等咱们打跑了侵略者,解放了被压迫的老百姓,你打算做什么?”睡不着的卫燃在刘班长又一次起身添柴的功夫喃喃自语般的问道。
沉默片刻,刘班长笑着轻声答道,“如果那时候还活着,我就回老家,和我那屋地一起养娃,让他们读书识字,让他们参军入党,免得像我一样,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
“还有呢?”卫燃继续问道。
“还有氨
添完了木柴的刘班长翻身躺下来,看着头顶一直在下雨的冰冷夜空,喃喃自语的说道,“我不知道,我哪可能活到那时候呦,能看着俩娃长大,我就知足喽1
沉默片刻,同样在看着夜空的卫燃换了个人问道,“季护士,你呢?”
“我不知道”
同样失眠的季护士笑着答道,“我从没想过。”
“那就现在想想?”
“现在想想.”
季护士安静下来,并在不久之后笑着说道,“我想找到赵婉雅同志的孩子,把他养大。”
“你自己呢?你就没有什么对于你自己的安排吗?”卫燃不死心的追问着。
“我自己的安排.”
年轻的季护士想了想,异常肯定的答道,“我想去学医,去给老百姓看病,自打参军后,这一路走过来,我们不知道遇到了多少生病的父老乡亲,他们”
“我是说你自己”
卫燃打断了对方的念叨,“你就没有什么爱好和梦想吗?比如做个歌手什么的。”
“那算什么梦想,我参加革命可不是为了以后做个唱曲儿卖艺的歌妓。”
季护士说完却陷入了沉默,或许,这个年轻的姑娘根本就没想过这么多,更没有想过什么和自己有关的梦想。甚至,就连“梦想”这个词,对于她来说,或许都过于遥远和陌生。
就在失眠的卫燃准备再继续问些什么的时候,季护士却又坚定的说道,“我就是想学医,想给老百姓看病,这就是我的.我的梦想。
卫燃,你知道吗?以前我还是地主家的小姐的时候,每天想的不过是找个好人嫁了,当个衣食无忧的阔太太。
那时候啊,那是我最大的念想了,但现在我可不这么想了。”
“现在你怎么想的?”
“我不想做个依附男人的笼中鸟,活成个玩物样有什么意思?
我要成为像指导员那样的大夫,去救死扶伤,去给穷苦人瞧病1
“你呢?”
一直静静听着的刘班长突兀的将问题抛给了卫燃,“卫燃,等打跑了侵略者,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卫燃沉默片刻,笃定说道,“我不知道以后我会什么样,但我肯定,咱们一定能赶跑侵略者,推翻压在咱们身上的三座大山1
“多好氨刘班长忍不住叹了口气。
“咱们真的能赶跑侵略者吗?”
季护士小声问道,“真的能推翻压在身上的三座大山?”
“能!怎么不能1
刘班长想都不想的便用笃定的语气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即便他不像卫燃那样来自繁荣富强的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