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去搬东西,公司里的东西却都被农户们给搬完了,只能拿点没人要的胶囊和药贴。”
翁玉南放下酒瓶,一脸将信将疑的表情,摇头说道:“老板,你也太会忽悠了。就这几步路,就算搬东西也得紧着你来呀!”
老板急了,顿时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不是我不想搬,而是挤不进。那场面说出来你们都不敢相信,几万农民把这条街给堵得水泄不通。不是哭就是闹,要不是武警过来,物资公司早被他们给砸了!”
这倒是个了解情况的好机会,田文建掏出香烟,一边点上,一边若有所思地问道:“很多农户拿不到钱吗?”
“不是很多,而是特别多!”
老板拍了拍桌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光我们县就有十几万,除了农户之外,还有银行和几个包装厂,都被那帮兔崽子给骗了!”
这顿饭真没白吃,看着南方科技黄海分公司成立、发展、辉煌到破产的老板,绘声绘色的给三人介绍了近一个小时。让他们对南方科技公司加农户的骗术,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与刚成立的龙江分公司一样,黄海分公司也是一个自负盈亏的二级法人单位。他们先是在政府的支持下推广冬虫夏草种植,几个月后高价回收。
两年前的五月二十二号,是黄海分公司最辉煌的一天。
早上五点不到,对面的物资公司大院内外,已堵满了外地来的三轮车和拖拉机。到九点会议正式开始前,已经波及了整条街道及附近马路,而且还有农户在源源不断的赶来。交警部门紧急***了其他车辆通行,区里派出了几乎所有能调遣的警力来应急,以防发生突发事件。
公司也没有预想到会一下来这么多人,但为了借此机会扩大种植量,纷纷通过大喇叭和广播或其他手段向黄海个乡镇农民发动宣传,并且强调中午公司安排免费酒店进餐。后勤部门一面让生产和办公室通知各服务部统计自己的就餐人数,一方面紧急联系酒店;
还在会议室外边架起了高音喇叭---会议室连四分之一的人都容不下。保安忙的连门口登记的桌子挤翻了也没人去扶,都一拉去会场维持秩序去了。
场乃至公司周围彩旗飘飘,公司院内排开了披红带绿的100多辆奖品车,让所有的农户看了都眼睛发红,心跳加速;
就这样,公司成功召开了第一次奖励大会。对每个业绩前二十名的技术服务部(联系公司和农户间的纽带),奖励一台桑塔那轿车,业绩第一名者奖励的是别克商务,二三名奖励的是别克轿车;农户种植量前三名每人一量普桑,前100名每人一辆松花江!
几十个记者有的围着采访各位老总,有的围着销售状元;高音喇叭里反复播放着种植大户本年度利润………
上帝要让你灭亡,必先让你疯狂!会议结束后的当月,公司菌种销售量直逼5000万,公司财务帐户显示资金已累积达到2.6亿之多!
有钱了怎么办?
他们开始四处谈兼并,跟别的企业谈合资合作或者进行股份制改造,还一口气又申请了保健茶、膏药、保健用品三个分公司。就这样,把推广菌种骗来的四亿多人民币,合理合法的通过各种途径转移,然后以摊子铺的太大、资金供不上为由,逼着黄海市委市政府担保贷款。
十几万农户的投资血本无归,这可是件大事。万般无奈之下,市委市政府不得不硬着头皮,帮他们联系各大银行,又提供了九千万的贷款。
但这点资金,远远不够第二批虫草的收购款。第二批虫草上市时,公司的资金终于到了崩溃的临界点,在第一个种植户被拒收的两个半月后,曾经辉煌一时的黄海分公司终于走到了尽头。
可以想象,被骗得血本无归的农户只能找政府。已经被银行逼的焦头烂额的黄海市委***和市长,只能赶赴京城的南方科技集团总部,找仅来过一次的王董解决。可王董出国考察了,接待他们的是三名知名律师。
自负盈亏的优越性一下子显现了出来,律师们认为这是正常的因经验不善,而导致的破产行为,只能代表集团公司对黄海市委市政府和广大种植户表示遗憾。并声称全力配合地方政府和地方***门的破产清算,尽可能地为他们挽回经济损失。
消息传回黄海,十几万农户怒了,先是围堵市委市政府,然后步行去省里上访,非得要个说法。毫无疑问,省里也解决不了他们的问题。将三个厅级和十几个正处级干部免职后,轰轰烈烈的“冬虫夏草事件”,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黄海的今天,就是虎林的明天。听完小饭店老板的介绍,三人的心情愈加沉重了起来。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从老板手上买了两百多冬虫夏草产品后,便匆匆返回了宾馆,关上房门研究起对策来。
“……很显然,我们之前的预测太乐观了。以为他们会一心一意的做产品、打市场,直到资金形成倒金字塔结构,无法支付收购款时才宣布破产。而从黄海的情况上来看,他们根本就没有做产品的打算。”翁玉南翻看着手中的冬虫夏草保健贴,脸色铁青地说道。
李国安干咳两声,低声说道:“是啊!当务之急,是要堵住他们资金转移的渠道。就算堵不住,也得监控住资金的流向,并涉嫌欺诈的确凿证据。”
田文建微微的点了点头,冷冷地说道:“对农户和银行的欺诈是一方面,对消费者的欺诈同样不能放过。他们的手法并不高明,时间也不允许他们像其他保健品企业一样,先自己做个样板市场,在摸索出一定经验后,再开始全国招商,鼓动代理商上贼船。
只能像推广冬虫夏草产品一样,在十几个省会城市设置办事处,每个办事处配置经理和业务人员,以及一群咨询大夫。然后开始在各省级广播电台包时段,频繁举行专家讲座;
电视台那里则是包下所有垃圾时段,然后现场让听众把电话打进直播间咨询。当然,这些打电话的人都是各办事处安排好的,说好每打一次给多少钱的奖励。或者干脆找到专业的电话托,就是那种在城中村请几十个农民工,安装十几二十几部电话,专门做这业务的公司。”
这个情况翁玉南还是第一次听说,想了想之后,忍不住地问道:“田县长,他们之前是这么干的吗?”
“是的,我以前的同行曾做过一次暗访,但没有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
田文建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种狂轰滥炸的广告战术虽然我们所不齿,但对不明所以的老百姓却特别灵,谁能想到广播电视里一口方言的患者会是个骗子?
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广播里、电视里天天都有。他们会编写假病历,会定期对咨询大夫和电话托进行培训,甚至会教会他们对话时的每一个细节问题,对那些表演能力特佳的也会给予物质奖励。
譬如会在电话里痛哭流涕的感谢大夫:你不知道啊医生,俺媳妇去年跟人跑了,就因为我没有了性能力,现在我又结婚了,我妻子对我很满意,谢谢你们啊,是你们给了我家庭和第二生命……
或者某某教授啊,我都不知道该咋感谢你才好,俺终于有了儿子,上次那个和我一样情况的病号,也是因为吃了你们的产品媳妇也怀孕了,说要给儿子起名字叫*南方,俺也要给儿子起名叫*南方……
甚至会感谢南方集团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抽泣着讲自己看病花多少钱受多少苦寻死过多少次……”
田文建并没有危言耸听,事实上龙江广播电台和龙江交通台,从早到晚都是此类的广告。李国安暗叹了一口气,沉重无比地说道:“此类骗子公司如此猖獗,可以说各级政府和监管部门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啊,其他部门的事我们管不了,但虎林绝不能任他们为所欲为。”
田文建抬起头来,环视着二人,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能打开一个缺口,那我们就从资金、产品和销售这三个方面进行调查。只有掌握到足够的证据,才能干净利落的把他们给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