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冲当然能够猜到,接下来他们肯定会不停骚扰,让自己的士兵们不敢退下石桥,不敢把有利地势转手相让。
虽说,一支箭飞过去就能射杀那个指挥官,可罗城还是慢悠悠下了桥,对马憨子说:“先交给你了。”
马憨子点头答应,却又小声提议:“将军,拖延下去对咱们不利,毕竟,咱们不可能等来援军,他们却可以随随便便招来几千人马。”
这话说得真是讽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不是在晋朝的土地上,反而是深陷敌境,孤掌难鸣。
罗冲没有反驳,给手下足够的表达机会。
马憨子又说:“他们以为,咱们只知道占据地利,不敢与他们堂堂正正的马战,那便……”
马憨子也知道,罗冲之所以选定石桥,就是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士兵有太大伤亡,所以,便认为自己此刻的提议不可能被批准。
没想到,罗冲竟是轻描淡写的挥挥手:“你想打,就去吧,给我这边留下五十人护着马车就行。”
“真的?”
马憨子为之惊喜,若能以堂堂正正的马战击败青原骑兵,只是这一份成就感便能够满足自己了。
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天下最强的骑兵!
“我觉得还早了点。”
罗冲缓缓回道:“但也要尊重你们的士气和血性,毕竟,你们确实具备战胜他们的足够实力,问题只是自己的伤亡有多大而已。”
“不会太大的。”
马憨子顿时兴奋了起来,呛喨一声抽出战刀,当然不是要砍了罗冲,而是在地上划出了几条曲线。
“将军,我有一些想法,我认为……”
可他还没说呢,就被罗冲打断:“甭跟我说,这一战算你的,你自己决策。我的责任就是保护公主,五十人足以。”
“遵命!”
马憨子一个军礼,转身就走,立即招呼了几个助手,开始商议战术。
罗冲朝公主的马车走去,永宁则把车窗全都敞开了,一双凤目凝视着他逐步走近。
“殿下不要这样看着我。”
罗冲来到窗下,把铁弓随便一搁,笑道:“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似的。”
“谢谢。”
永宁轻声说道:“为了我,让你的士兵……这么多伤亡。”
“那点伤不算什么,比平日的训练狠不到哪儿去。”
罗冲满不在乎的回道:“别死了就行,好在,目前还没有一个死掉的。”
“那就好。”
永宁的心里面好受了一些,却晓得,现在没有死的,以后若有士兵阵亡,这一份愧疚只会越攒越多。
罗冲则道:“都说皇家无情,没想到,还真有殿下这么善良这么仁慈的。”
“母后走的时候,我就在她的身边,紧握着她的手,却不能留住她。”
永宁低声叹道:“死亡才是最无情的,最起码在这段时间里,我真的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了。”
“河对岸一大堆呢。”
罗冲朝河对岸努努嘴,那边躺着二百多人的尸体,还有几十匹垂死嘶鸣的战马:“生死属于规则,战争才是最无情的。”
“是啊。”
她以为罗冲的这番话又是意有所指,便点头:“发动战争的,却都是我们这样的皇族。同样的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就显得假仁假义了。”
“我不是那意思,这次真没有。”
罗冲摸摸鼻子:“闲聊而已。”
面纱遮挡,只能看到她眼角在笑,不曾想到,他也有这么滑稽可爱的一面。
这时,孟丹忠颇有些气急败坏地跑了过来,对罗冲劈头就道:“罗将军,你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了?”
罗冲一瞪眼:“和殿下聊几句都不行?”
“我……”
孟丹忠为之一愣,气势也就泄了,赶紧解释:“我不是指这个,你看看!”
他回身一指,那边,马憨子正在召集队伍,准备发起反攻,留给罗冲的五十人里,竟然把刚才从桥上退下来的三十多个伤员都算上了,也就是说,真正还有完整战力的士兵,只有十几个。
罗冲当然知道,马憨子这样处理,并不是不在乎自己的安危,而只是不在乎公主的安全罢了。
马憨子他们对于自己的武力有着近乎盲目的崇拜和信任,总觉得来多少敌人也不能砍断自己的一根头发,那么,只把自己一个人留在公主身边都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他给罗冲留下的全成了‘老弱病残’。
可在孟丹忠看来,这简直就是拿公主的安全当做儿戏,你们热血好战,想要杀敌立功,不是不可以,但最起码给俺们这边留下二百人总行吧。
能有二百人留下来守护车队,怎么着我都忍了。
可现在,留下了区区五十人,大部分还都是伤员。
忍无可忍的孟丹忠怒视罗冲:“罗将军,你不要告诉我,你自己就能顶五百兵,这话,就算我信,也不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