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8章 两位访客

    吉利亚斯·奥斯本每一天的开始都是如出一辙的一致，数十年如一日地重复到无趣。不论此前的一天做了什么，如何劳心费神，运筹帷幄，都不会影响到他第二天的计划和心情。在外人——特别是那些因自身的职务，不得不每日和这位帝国宰相打交道的人看来，奥斯本根本就是一台精密的机器，想要从他身上获悉任何被影响和干涉的线索，都是不可能的。

    当然，也许只有奥斯本自己清楚为何如此——在十二年前的那场惨剧后，奥斯本就当自己已经死了——况且，这也不完全是诳语，而是事实。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因为手握「黑色史书」而察觉到真相的那位，其余人，包括自己此前最看好的卢法斯·艾尔巴雷亚，以及少有的能让自己出乎意料的奥利巴特·莱泽·亚诺尔，都似乎无从知晓关于吉利亚斯·奥斯本的真相。

    当然……奥斯本一边端坐在宽大的红木桌前，听着眼前的下属向自己汇报工作，一边用斜光瞥向巨大落地窗外升起的旭日，一边这样想道——若不是那东西有着让人束手无策的作弊能力，和不讲道理的奇诡能力的话，当年和自己并肩作战过的那位战友，或许能回想起这些尘封许久的记忆，并把这些告知自己的儿子呢？

    “……阁下，关于帝国军陆军的军备更新计划，初步的报告就做到这里了。请您指示。”

    “……”奥斯本一言不发，收回思绪的他，用一种客观、冷漠的审视的眼神盯着他——加斯帕尔·奥克上将，埃雷波尼亚帝国的陆军总参谋长。过了良久，他才开口：“看你的意思……是把「十八号」的继续装配，和建造「帕坦古艾」同级的战列舰排在最优先的议程上，是吗？”

    “是。”上将一愣；他听不出宰相对自己所主导的军部提出的计划书究竟是赞同和反对——那双冷漠、审视的眸子让他浑身不自在，戎马一生的帝国军上将，此时居然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看到奥斯本依然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奥克觉得自己有必要补充一些细节，“「十八号」的订单原本就没来得及完成，便被贵族叛军的行动给打断了……而根据各师团提交的战报来看，「十八号」的表现总体来说并不算太差，甚至不需要调整参数。至于战列舰计划……是为了针对共和国方面的计划。您应该也从情报局那里知悉，卡尔瓦德方面建造的巨型战舰「巴滕凯托斯」级马上就要竣工了。我们对您将「帕坦古艾」的使用权归于皇室的决定并无意见……但与之相对应的，「卡冈图雅」级的建造也是有必要的。”

    “「十八号」的灵活性使得它在许多场合下成为了「机甲兵」的活靶子。”奥斯本的眼神忽然严厉起来，“考虑到两者的造价……这买卖可不划算啊。”

    “……是，您说的我们也考虑过了。虽然机甲兵的生产成本更低，也在针对战车时具备特性作战的能力，但不得不说……最大的问题是，大陆上除了我国，并没有人掌握机甲兵技术……利贝尔的那个计划也基本已经夭折，如今他们所谓的「动力装甲」已经开始转型到民用和工业领域了。”言下之意，是帝国无需在战略上防范机甲兵的威胁——在其它国家并不掌握相关技术，以及利贝尔的研究也中途转向的前提下。

    “我的意见是，机甲兵部队的优先度要往前提。到战车和战列舰之前。”奥斯本不容置疑地下达了命令，他没有向参谋长解释原因，因为后者应当无条件遵守他的任何命令，“和「莱恩福尔特」的交涉我已经在安排，最好让伊琳娜会长亲自来帝都商谈。此外，「帕坦古艾」不是我或陛下下令收归皇室的，而是叛贼……柯罗瓦尔·德·凯恩建造时就已经表明了其用途是‘维护皇室的荣耀’。不要弄错原则性问题，明白了吗？”

    “……遵命。”奥克有点垂头丧气。奥斯本宰相才不会考虑，当那些军工企业背后的投资者、关系者和财阀们得知自己向他们许下的蛋糕承诺如今因为计划修改而不翼而飞，会怎样埋怨自己。他向来就是如此……当初那些因为类似的原因而在军队中公然反对他的蠢蛋，都已经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自己正是因为识时务才能够留任到现在。反正自己已经受了这么多年的气了……

    “话说。”就在奥克准备离开宰相的办公室时，却又被宰相叫住了，“我听人说，此前在陛下主持的授勋仪式上，你和海利加·克霍兹威尔闹了点小矛盾？”

    “……一些小事罢了。”奥克没问宰相是从哪知道的，“我手下的一些军官们……您也懂他们的作风。”

    “嫉妒不是好的品德呀，奥克参谋长。”奥斯本平静地点了点头，“我看，你也得对军队的精神风貌建设操点心，而不光是和财团的高层们推杯换盏。你说是吗？”

    “……阁下……教训的是。”奥克参谋长冷汗直流。

    “行了，你走吧。”奥斯本挥挥手，示意送客。被奥斯本的态度给吓了一跳的他完全没觉察到，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的脸色可不怎么好。

    “不比当年了……各种意义上都是。”在确认自己的参谋长离开之后，奥斯本对着宽阔房间的某处大声说道，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你不这么认为吗？”

    “……”阴影之中，有金色亮影闪过。若是有哪位历史学家在这里的话。恐怕就要当场大喊大叫了——圣女莉安娜·桑德罗特就站在那里，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沉默不语。

    “关于「相克」的事，上次是在兼并朱莱时谈的吧。”得不到回复，奥斯本也不以为意，“记得当时，你什么都没听我说，就直接离开了……这次是吹得什么风？”

    莉安娜紧咬嘴唇。

    「盟主」所说的，这整件事的转机——是否应该告诉这个早已经下定决心毁灭帝国，并为此心甘情愿堕入地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