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宗亲,到底被谁自愿,反正不是他朱祁钰。
于谦听闻笑意更甚:「陛下也是个读书人,这读书人的事儿,自愿被强迫自然不算强迫了。」
读书人就是个框,啥都能往里面装。朱祁钰哈哈大笑了起来,都是读书人,大家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冰冷的政治机器。
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回到了讲武堂聚贤阁御书房后,就一直看着堪舆图愣愣的出神,他在思考日不落帝国的意义。
无论是哪个日不落帝国,他们真的都是日不落吗?
在殖民地,经济、军事、政治、文化、生产资料等等,都被出海
的资本家们牢牢把握,和宗主国之间可能就是那么一层薄薄的册封关系,宗主国对殖民地并没有太强的经济、军事、政治、文化羁縻。
若是这样算的话,锡兰国王被郑和擒住送到大明审判,而后大明文皇帝册封了新的锡兰国王,这算不是是大明的疆土?这可是军事羁縻的具体体现。
如果连羁縻也算上,那大明的疆域图,难道就那么一点点吗?整个西洋和南洋,都应该算到大明的疆域才对。
凭什么这些后世的日不落帝国,可以舔着脸自称日不落,算到大明疆域的时候,就只算四方之地郡县化的领土呢?自古以来的法理,在这些海盗后裔手里,就可以以羁縻宣称,到了中原王朝,就只能以四方之地宣称?凭拳头。
朱祁钰攥紧了拳头,看着堪舆图,让大明再次伟大的目标之中,在领土上,日不落的领土范围,和六合之地的基本羁縻,才算是初步实现让大明再次伟大的一部分。
朱祁钰一如既往的处置着公文,而大明以实为本的理论基础已经开始在大思辨中,不断的完善了起来。
胡濙迈着小四方步慢慢的走进了会同馆内,他是来找尼古劳兹的,不再参加盐铁会议,标志着大明这个五十年份的常青树,其政治生涯终于走进了尾声。
「见过胡少师。」尼古劳兹放下了手中的鹅毛笔,他仍然在写《罗马亡使旅大明游记》,他和胡濙经常见面,不过每次都是互相戳对方的肺管子,只不过尼古劳兹相比胡濙真的是太嫩了,胡濙每次都是大胜特胜,除了冕服水洗之外尼古劳兹几乎没赢过。
胡濙看着尼古劳兹的鹅毛笔,默默的拿出了大明御制钢笔,在手里把玩着。
「这是何物?」尼古劳兹眉头一皱。
胡濙将御制钢笔递给了尼古劳兹,笑着说道:「兵仗局出产御制钢笔,怎么样不错吧,比你那个鹅毛笔强多了。」
胡濙有陛下亲手制作的御制钢笔,只是那一支,他岂肯轻易示人?可就是这兵仗局制作,依旧是精品中的精品,尼古劳兹爱不释手,但还是还给了胡濙。
胡濙甩了甩袖子,拿出一个檀木盒子,笑着说道:「我还有很多,送你两支。」
胡濙也不拘束,找了个地方坐定后,就拿过了尼古劳兹写的游记,看了半天,才说道:「不服老不行,看了一会儿便累了,但就我看到的内容,你写的,狗屁不通。
「我用拉丁文写的,你能看得懂?」尼古劳兹眉头紧皱的问道。
胡濙理所当然的说道:「不过是表音文字,我一个表意文字的进士,学得会很意外吗?
胡濙一开口就是地道的君堡腔,发音纯正且没有任何的错误之处,在没有语言环境之下,胡濙能如此正宗,让尼古劳兹更是眉头紧皱,他到大明已经十年,日常交流没问题,想看得懂四书五经,痴人说梦。
胡濙乐呵呵的说道:「我们大明翻译讲究个信达雅,信,就是准确,不违背原文意义;达,就是要通顺不拘于形式;雅,是简明优雅,都跟你们这群蛮子一样胡乱翻译一通,陛下要生气的。」
尼古劳兹怒火中烧,他可是正经的罗马使者,被骂成蛮子不生气才怪,可是胡濙说的又非常有道理,逻辑清晰,从语言切入,指出了罗马礼法上的落后之处,翻译都是随便翻译一下,完全没有任何的规矩可言。
尼古劳兹气急败坏的说道:「我就不喜欢跟你说话,跟你说话不知不觉就生气,很奇怪的就陷入了你的话术中。」
尼古劳兹说不过胡濙,他输得不冤,大明又有几个能说得过胡濙的?
当年陈循儒袍上殿的时候,胡濙一个人能把一群儒生怼的哑口无言。
尼古劳兹跟胡濙坐而论道,不被戳肺管子才奇怪
。
「你们大明高道德劣势的问题,解决了吗?这不利于殖民,要搞殖民,谈道德就不能谈利益,利益和道德是冲突的。」尼古劳兹想到了一个可以攻计的点。
胡濙却老神在在的说道:「还是得谢谢你提醒我,解决了,大明的确存在高道德劣势,但是大明人太多了,想挑选些低道德优势的人,扔到海外去开拓,还是绰绰有余的。」「好吧。」尼古劳兹眉头一皱,略显怅然的说道,大明有句老话,叫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大明真的一力开海,遴选一批没有任何道德可言的人,还是能找出很多很多的。
尼古劳兹眼神闪动,似乎是不经意的说道:「听说今日陛下在主持盐铁会议,胡少师在我这里和我闲话,想来是没去盐铁会议才是,五十年不倒的大明帝国的元老,似乎也被赶出了元老院。」
「谁都跟你们罗马元老院一样终身制?」胡濙闻言丝毫不怒,反而递了一刀出去,直奔尼古劳兹的要害而去,罗马元老院的制度是罗马僵化的根源,甚至可以归咎为亡国原因之一。
尼古劳兹面色剧变。
胡濙又补了一刀说道:「陛下叫我去了我这么大岁数了,老是占着坑,年轻人会有意
见,也就不去了,也撑不太住了,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累得慌,反正到时候看邸报就行了,
我又不是看不懂。」
尼古劳兹这次满脸通红,这次已经是出离的愤怒了,尼古劳兹看邸报确实看不大懂。「哈哈哈,都这么大岁数了,火气还这么大。」胡濙又补了一刀,胡濙比尼古劳兹大了二十多岁,当年尼古劳兹的父亲带着尼古劳兹访明的时候,尼古劳兹还是个少年郎,现在他们俩看起来一样的老迈。
「你!」尼古劳兹道心崩了,他站起身来,走了半天,才算是把心火给卸了去,胡濙就是想看他气的跳脚的样子,越气胡濙就笑的越开心。
「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胡少师能不能教教我?」尼古劳兹还是说起了正事,问起了他不懂的地方日后五皇子闪电般归来,也能参详一二。
「你问,我知道就告诉你。」胡濙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能说就一个字不会多说,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这个交流的先决条件,胡濙是不会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