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事实。
太子与河东的人走得很近,这帮上车较晚的人积极投向太子,这也是事实。
但邵树德不在乎。
就在十天前,他在洛阳南郊阅兵,欢声如雷。
是的,禁军已经换过一轮了,大夏开国后入伍的新兵越来越多。他们上过战场,基本上每个人都见仗不下三次,战斗经验十分丰富,战斗力依然首屈一指。而这些,都是在邵树德的带领下完成的。
尤其是西征之役,他们在无上皇帝的带领下所向披靡,勇不可当。
谁给他们带来了荣耀,这个天下是谁的,禁军儿郎们分得很清楚。
没人能动摇邵树德的地位,在他死之前。
看完所有奏疏后,邵树德闭上眼睛,默默感受。
从字里行间,他仿佛看到了他统治的这个帝国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真的怀念啊!
自同光元年回京后,拘束在两京之中已经整整五年了。
五年的时光,群臣们都非常满意。
因为帝国的定海神针在休养生息,在持续给他们提供参天大树般的庇护,令他们可以放开手脚,做以前不敢做的很多事情。
但帝国的掌舵人想出去看看他的国家,他愈发不想被束缚了。
当然,在离开之前,有些事情还需处理一下。
十月十八日,邵树德在紫薇宫紫辰殿召见了象雄来使没庐觉。
“铁哥真的这么狂妄?”邵树德站在舆图前,问道。
“他拉拢了觉臣氏的人,普兰的土王被他三言两语说动,说要为他修红堡。山南那边来了几个王公——”没庐觉说道。
“如何?”邵树德问道。
他已经了解过了,觉臣氏是象雄地区的另一个大家族,羊同人。势力比不上没庐氏,但更为专一,毕竟没庐氏迁移了很多资源去逻些,与一直扎根象雄、仲巴拉孜一带的的觉臣氏并不一样。
“山南王公不是很热情,但也表示臣服,进献了子女、贡物。”没庐觉说道。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倒也不算什么。”邵树德说道:“不要告诉朕,你们拿他没办法。”
“陛下说笑了。”没庐觉说道:“铁哥不信任没庐氏及于阗派到他身边的僧兵,招募了觉臣氏的很多族人,今年又遣人至山南,招募亡命之徒,扩充卫队。”
邵树德静静听着。
没庐觉偷偷瞄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他如此疏远拥立老臣,实在让人寒心。”
“有些鸟,不想一直被人关在笼中。”邵树德说道:“你们是不是苛待他了?”
“绝无此事。”没庐觉叫屈道:“家尊特地征发奴隶,为他修建了一座漂亮的宫殿,进献了很多财物。国中大事,多有请教。做到这般程度,铁哥若还不满足——”
“你待怎样?”邵树德转过身来,看向没庐觉。
没庐觉下意识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天不怕地不怕的吐蕃汉子,像是被勐兽盯上了一样,很不舒服。当然,他知道无上皇帝的这种杀意不是针对他。
“但凭陛下做主。”没庐觉乖巧地说道。
邵树德定了很久,最后才摇了摇头,道:“世子还小,不宜轻举妄动。”
没庐觉低下了头,恭敬聆听。
“朕派个使者随你回象雄,敲打一下铁哥。若他还执迷不悟……”说到这里,邵树德沉吟了下。
没庐觉抬起头,静静等着。
“就送他出家为僧吧。”邵树德轻描澹写地做出了决定。
出家为僧,当然不是很保险。噶尔丹小时候就去西藏学习佛法,不在家。但在27岁那年,因为兄长被杀,他不还是还俗,回到部落,取得大权么?
铁哥如果出家为僧,随时可以还俗,还是有隐患。但在如今的形势下,也不好公然杀了他,毕竟他还年轻。
暂时只能这样了。
“遵旨。”没庐觉应道。
作为大家族的代表,他们非常恭顺,比吐蕃赞普后裔还要恭顺,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但这就是眼光问题了,没庐氏的人非常清楚大夏雄厚的实力,不想违逆汉地狮子赞普的意志,至少现在不想。
“你这就回去吧。些许小事,老来烦扰朕。”邵树德挥了挥手,道:“局面把控稳一点,再稳个三五年就行了。世子,终究也是没庐氏的血脉,少不了你们好处的。”
没庐觉的头谦卑地低了下去。
大家都是聪明人。
或许蔡邦氏的人还蒙在鼓里,但没庐觉早就从妹妹的一举一动里,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并回去汇报给了家族。
妹妹不是什么藏得住心事的人,有些事情,她早就暴露了。
但族中没什么表示,甚至还帮着隐瞒。
或许,正如圣人所说,年幼的世子身上,流着没庐氏一半的血脉。
至于另一半血脉是谁的,当然是铁哥赞普的了。不要深究,触碰者必死。
“山南那些土邦王公,给朕拉住了,一定不能让他们脱离。”邵树德又叮嘱了几句。
尼泊尔、锡金一带的王公,现在尊奉象雄赞普铁哥。就本心而言,邵树德是不希望他们脱离吐蕃大家庭的。
但——他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