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虽然如此,不阻止李淳风,却也不代表袁天罡会任由小王爷神魂被灭。事实上,他一开始就料定了李淳风必然伤害不了杨昭。不管杨昭本来真面目是什么也罢,经过“周流六虚,神剑合一**”以后,他的本命元神已经和神皇剑灵相互融合为一。摄魂炼魄之术再厉害,只要杨昭发动剑灵之力,便必然能够挣脱法术束缚。可是袁天罡虽然能够算尽天机,却算不准人心。由始至终,他就根本没想过这种行为的本身,便已经是对河南王一种极严重的冒犯与不尊重。
杨昭性格平易近人,不喜欢摆什么王爷架子是事实,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李淳风的心志还是小孩子不懂事,也就算了。袁天罡这种肆无忌惮,不顾后果的态度,却实在教河南王动了真怒。小王爷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非要给袁天罡个深刻教训,让他以后再不敢私下玩弄这些花样把戏才可。
凌厉气势宛若实质,越来越是沉重,已然不堪其负的袁天罡忽尔双腿发软,身不由己地屈膝下跪。他额角处渗出无数颗如黄豆般大小的汗珠,贴身内衣更湿漉漉地一片冰冷。值此寒冬时节,更加倍地教人难受。袁天罡眉宇间的狂傲之色,至此完全消退。还能够剩余下来的……便只有浓浓的敬畏与后悔了。
这无形对峙,实际上只持续了弹指瞬间。但在袁天罡意识之中,却仿佛漫长得已经过去了无数岁月。他竭力挣扎着,拼尽最后一口气,好不容易才从牙缝中挤出“虎魄”两个字。声音入耳,杨昭扭结的眉心也随之稍稍舒展。他嘿声冷哼,气势微敛。袁天罡自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去了小半,当即如释重负地深深呼吸,借此勉强宁定身心。苦笑道:“是我错了。杨……河南王,大敌当前,我却轻重不分,只顾满足自己而罔顾大事,几乎又闯下一场弥天大祸。不管王爷要怎么惩罚,袁天罡都甘心承受,不敢有所怨言。”
“避重就轻,不知所谓。”杨昭冷冰冰地掷下一句,心中怒意稍遏。素来狂傲的袁天罡,如今居然能够将身段放得这么低,那么就说明他确实真心臣服,从此死心塌地为自己效力了。再加上“虎魄”……无论如何,在一月后就要在骊山皇陵展开终极决战的这个关键时候,杨昭不希望后方还存在任何不安定的因素,令自己无法专心去拼那最后之战。
河南王拂袖转身,也不再向这对师兄弟多看半眼,径直迈开大步就走。没想到经过李淳风身边时,忽然间裤腿一紧,竟被这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止了哭声的正一道小弟子,伸手死死用力抓住。他抬头仰望着杨昭,面上还有泪痕未干。再加上刚才伏地痛哭所沾上的青草泥土,看起来更加狼狈。可是小孩子固执起来,有时候真的让人无可奈何。他眼眸内流露出刻骨恨意,嘶声哭喊道:“太上老君不会有错,两仪昊天镜也显示得明明白白,杨氏该亡,李氏当兴。是你逆乱天数,让所有事都变得全乱套了。妖孽!妖孽!”
到了这个份上,杨昭也禁不住气极反笑。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李淳风,正面直视着对方眼眸,凝声道:“李淳风,你给我听好了。大道本无情,人世间的兴衰成败,在大道而言根本就无足轻重。所以它也绝不会像下棋一样费心安排究竟谁成皇,谁败寇。太上老君是离世神仙,更要讲究太上忘情,红尘种种,全都和神仙无关。若不能忘情而干涉人间事情,就是存了私心。如此,则太上老君又和凡人有什么区别?又如何再值得让人信任?所以,不管你在那面破烂镜子中曾经看见过什么也罢,统统都作不得准。所谓天道,从来就没有什么定数。只要它还没有变成事实,便没有什么是绝对不可改变的。但是……”
杨昭一把抓住李淳风,将他整个人也再度提起来,沉声道:“只有已经发生的事情,才是真正的无可改变。因为时间永远也不会向后倒流。这时候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积极面对,想办法把问题解决。口口声声说我是扰乱天数的妖孽?可笑!项羽冤魂不灭,难道是我放它再入轮回投胎成杨玄感的吗?朝阳子屡败屡战,心生不良要使美人计去盗取六神诀秘籍,难道是我教唆的吗?施展法术让朝阳子和玄如晦,难道这法术是我教你的吗?懦夫!李淳风啊李淳风,事情已经发生,你却不想办法解决,反而把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来,你究竟还是不是男人?”
李淳风面色苍白得不见半丝血色,喃喃道:“是……是我做的。要不是我施展法术,师父和师伯他们就不会……真正扰乱天数的人,其实是我啊,是我啊!”话声未落,陡然又在泪流满面地大哭出来。
杨昭喝骂了一番,把心中的不痛快尽数释放。他也不耐烦听这外表已是青年,实质内里仍幼稚得紧的小娃娃哭泣。当下出指点了李淳风的睡穴,冷哂道:“逆乱天数的妖孽?嘿,真真可笑。大道飘渺,即使是太上老君,又怎敢说大道就该如何,亦岂能妄以己心拟天心?什么侵吞气运,更加无稽之极。我杨昭能有今日成就,并非安坐家中而由上天恩赐,乃是自己亲手一拳一脚,一刀一枪拼回来的。即使是神仙,也不能否定本王的存在,更休想可以动摇得了本王。”
河南王顿了顿,随手将李淳风甩在地下,淡然道:“袁天罡,回去以后,把李淳风交给白虎王好好看管。至少在骊山皇陵决战之前,不要再让他的幼稚无聊行为阻挠到本王。否则的话,我这个逆乱天数的人,可不在乎再逆乱多一点,再多杀几个人。”话声之中,他迎着西斜夕阳,向大兴城的方向大踏步而去。袁天罡无奈苦笑,将师弟横抱在手,紧紧跟随着杨昭的背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