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就是汤氏之孕与乔家无关的根本原因。”
简凤仪瞟了瞟许嘉腾:“许嘉腾是汤氏的另一条出路?”
许嘉腾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公主殿下,臣,臣没有,臣没有!”
“守规矩的许大人,本来不是汤氏的另一条出路。”沈雪眸光黯沉,“遭了乔员外郎厌弃,又背叛了唐知府,不肯安分的汤氏索性把目标转向了乔员外郎的下属,来自长安的工部吏员们。在她看来。搭上这些人中的一个,她不仅能保住性命,还可以到京城享受花花富贵。只可笑她搞不清状况。”
沈雪指了指犹自跪在地上向延庆帝请罪的工部吏员们,“这些人在长安都有大妇,送上门的美食,不吃白不吃罢了。哪会将汤氏带到长安,打家中大妇的脸。大妇一怒,家无宁日。”
斜睃许嘉腾一眼,“许大人刚才承认,汤氏找过他,喝过酒,聊过天。这种纯喝酒纯聊天,只显得许大人不解风情,而汤氏却在这纯喝酒纯聊天中看到了契机。”
延庆帝身子向前倾:“这话怎么讲?”
沈雪微福:“先说第四个节点,汤氏能背叛年近六十官居四品的唐知府,也就看不上年近六十官居从五品的俞员外郎,加上乔员外郎殉职时,汤氏已有身孕,不敢招惹俞员外郎。
“之前第二个节点,亲历过辉煌的许家长者为重现辉煌将不择手段,希望压在许大人身上。而许大人的继妻杜氏,从六品官身的杜父十多年不见升迁,杜家还没规矩,对许大人不会有任何帮助,不定还要拖累许大人,且许大人与杜氏成亲两年,却不相识,无从说夫妻之情。
“再说第三个节点,许大人在工部吏员中,年轻英俊,虽是个从九品的小吏,但是可以猜想,两年外办苦差下来,陛下必有封赏。果然,陛下唯才是举,用人唯贤,刚刚回到长安的许大人,升做六品主事,跃了六个品级呢。更重要的是,许大人心软,重情,守规矩,不欺他,欺谁去。
“于是,汤氏摇身一变,凭一点点露水缘,做了欠乔员外郎一命的唐知府的义女。接着,一封休妻信寄到了许家,从六品与正四品,没见面与怀有男胎,许家长者很快做出决定,决定在许大人回京的当天休掉杜家女,给唐家女腾位子。
“守规矩的许大人,相信乔员外郎的小妾,怀的孩子当然是乔员外郎的,重情的许大人,当然不忍救命恩人的女人和孩子受到伤害,汤氏说瞒,许大人不会做揭,心软的许大人当然不会忤逆长者的安排,杜氏休便休了,汤氏娶便娶了。
“换一户人家,这种事情都不可能发生。汤氏看准了许大人的蠢,算准了许家的狠,瞒天过海,凭两封模仿笔迹的书信成功进入许家,下一步就是成为许家的女主人。”
许嘉腾如被抽去筋骨,瘫倒在地上。桃红柳绿看着她们深恶痛绝的沈雪,不敢相信被祖母和母亲奉为救星的嫂嫂,竟是个彻头彻尾的假货。
长亭内外静悄悄的,到底是说汤氏太聪明,还是说许家人一个比一个愚蠢?其实无所谓聪明愚蠢,世事无常,当人们的心里充满贪念,就会生出各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事情,谁在利用,谁被利用,谁又比谁聪明,根本说不清。
简少华望着灯光下面容清冷的沈雪,暖暖地想起在刑部大院,她舌绽莲花,力挽信王府清誉。这样的女子,任何心机、手段,在她面前都将无所遁形。简少华心头突然明朗,这样的女子,岂甘为人妾室,便是许她以正妻之位,不付她真心,也绝对收不到她的回应。想到这儿,简少华茫然了,怎么做才算付出真心?耍嘴皮子定是没用的。怎么做才好?
有一些少年郎,惑于沈雪的风姿容颜,心鼓咚咚敲得正响,此时见着她伶牙俐齿,身手敏捷,更凛若寒冰。不由自主把敲响的心鼓默默收了回去。
沈雪瞥了瞥面无表情而双肩轻抖的工部尚书,淡淡道:“其实。欺许大人的,又何止一个汤氏,工部的这些喜欢偷吃的人,哪个不在欺他。有孕的汤氏攀住许大人,于谁都是丢掉了一块巨石,乐得站在一旁,轻松看许大人头顶上绿云飘飘。”
延庆帝端着金龙杯,好一阵出神。严德妃向内侍轻轻摇了摇手,内侍便向工部尚书挥了挥手。冷汗湿透中衣的工部尚书带着他的属下。几乎是屁滚尿流连滚带爬逃离花园,工部的脸丢得太大了,他这个尚书,还是引咎辞职吧!
严德妃轻轻叹了一声:“机关算尽,反误性命。杜氏之冤,总算大白了。”
沈雪垂下眼眸。沉沉道:“不过是汤氏算漏了两步棋,一是杜氏的父亲溺亡,杜氏无家可归,偏又是个贞烈性子,红衣红鞋上吊告阴状,把许家休弃大妇这件事闹开了,另一个是许大人也不知公主与杜氏交好。杜氏之冤能够在御前大白。”再次把简凤次高高祭起,有屏障为何不用,挡不住枪,挡挡简也是好的。,
严德妃温声道:“杜氏现在心智缺损,又无处可去,沈五小姐,你有什么打算?”
沈雪神情默然,慢慢道:“许大人不承认那休书是他写的,那杜氏依然是许家妇,可是,德妃,许家长者已对杜氏赶尽杀绝一次,而今把鱼眼当明珠丢了大脸面,难免不会迁怒于孤女杜氏,再赶尽杀绝一次。臣女只觉得杜氏遭遇太过凄惨,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碰上人救她第二回,如果许大人执意不肯休妻,为杜氏生命计,求德妃赐他二人破出许门,自立门户,许大人的祖母、母亲、妹妹,以及侍候她们的下人,不得靠近杜氏百尺之内。”
许嘉腾浑身一颤,颤声道:“不可以的,百善孝为先,孝乃人伦之首,怎么可以破门自立,弃长者不顾?”
沈雪凉凉道:“那你就写休书吧,当放杜氏一条生路。”
许嘉腾挺直脊背,大声道:“我不会写的!红薇是我妻子,永远都是!”
沈雪冷笑一声:“许大人,我刚才那么说,于你许家,的确是大不孝的话,父叫子亡,子都不得不亡,何况一媳。我却想请教许大人,孝经开宗明义章第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杜氏身受杜家养育之恩,却上吊寻死,是不是对杜父杜母的大不孝?破门自立为不孝,忍受夫家挫磨亦为不孝,自尽寻死更为不孝!许大人,你说,杜氏合该顶着不孝的帽子,在你许家一辈子生不得生,死不得死?许家好大的威风!”
许嘉腾挺直的脊背挺不住了,喏喏道:“红薇是许家妇,大孝自然随许家。我,会护住她的。”
沈雪冷冷笑道:“长安城的官家女都在天元寺,你且问一问,谁家女儿不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谁家爹娘忍心女儿到夫家为奴为婢,求生求死?许大人,你许家也是有女儿的人家,将心比心,以己度人,你放杜氏一条生路吧,杜父杜母的在天之灵,看着你许家的人呢!”
延庆帝把内侍斟的菊花酒一饮而尽,道:“许卿,朕既亲口封了你六品主事,便不收回了,你与杜氏和离吧,返还杜氏嫁妆,并赔杜氏白银五百两。下去吧。”
沈雪向延庆帝深深一福:“陛下圣明!臣女代杜氏谢陛下裁决,还了杜氏公道。”暗暗松口气,和离比休弃强多了,又是皇帝圣谕,不会再有人对杜红薇指手划脚,待把杜薇的魂魄驱离杜红薇的身体,杜红薇回魂以后,一切都是崭新的,何去何从,由她自己决定,自己能做的也就这样了。至于许家那些极品,等着十倍偿还吧。
许嘉腾嘴唇翕张,想说什么终是不敢说出来,失魂落魄带桃花柳绿往外走。桃红柳绿只把眼泪望定慕容遥,倒令观者目瞪口呆,在皇帝面前与公主争夫,这许家的人,怕死得不够快、不够痛快?
沈雪亦向延庆帝和德妃福礼:“臣女告退。”得到严德妃的示意后,沈雪回了座席,这才发现内衣沾在身上,甚是不舒服,夜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延庆帝向僵立一旁的定国公似是不经意地摆了摆手,那意思,朕不给你家赐婚,你也别再问落水一事,走吧走吧。
定国公心头顿时轻松,与赵大夫人、赵青莲一起向延庆帝和严德妃行礼,正待退下。
慕容遥惊呼道:“咦,陛下,这就放,这是谁家来着,定国公,对,这就放定国公走了?赵三小姐不赐婚了?”
延庆帝气得鼻子冒烟,好不容易让文武大臣不去注意赵青莲,这一声大呼,长亭内外还有谁没听见?却又不能向慕容遥发怒,北晋四皇子,还指着他与凤仪成婚后多多支持凤朝呢。罢了,装没听见吧。
可定国公却认认真真地说:“不劳慕容四殿下费心,本公爷是陛下驾前的臣,万事自有陛下作主。”
延庆帝气得仰倒,姓赵的,朕作得了你家的主吗!,慕容遥干涉南楚重臣家务事,这爪子的确伸得有点儿长,可架不住人家有个无敌天下的哥哥,谁敢剁慕容遥的爪子呢。再度挥挥手。
简凤朝略显苍白的脸上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笑容,似乎赐婚一事从未发生过。
定国公偷眼瞥了瞥挂着沈家招牌笑的赵氏,以及紧张得咬破嘴唇的沈霜霜,默默叹了一声,携家人回席。
简凤仪斜瞅着笑意恣扬的慕容遥,忽然敛裙向延庆帝行跪礼:“父皇,儿臣有一事求父皇恩准!”
在这个时空,人与人之间的礼节,基本是躬身礼、揖手礼、曲膝礼,君臣礼一般是深深一躬,躬到九十度。古人讲,男儿膝下有黄金,也就是指男人不能轻易下跪,动辄跪,这是满清对汉人的一种羞辱与奴役,便如把下人称奴才。又有语,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礼基本是家人礼中最郑重的礼仪。
简凤仪端端正正行跪礼,把延庆帝和严德妃都吓了一跳。
延庆帝连忙伸手示意简凤仪起身。
简凤仪站起来,福一曲膝礼,朗声道:“父皇,求父皇恩准,解除儿臣与这位慕容四殿下的婚约!儿臣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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