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他别让自己太累。
许离还说过:“姐,等我大学毕业以后,我会尽快把这两年陆家资助我的钱都给还上的。”
陆星摇不要,“你是我弟弟,姐姐给你出这些钱不算什么,不需要你还。”
可他很坚持,“姐,你别这样,不然我心里会有负担。我早就说过要还,当初你同意了,现在怎么能反悔呢?”
陆星摇真的拿他没办法。
从前的陆星摇很少看手机,但现在不会了。姐弟俩经常在手机上聊天,上次聊天不过只是一天前,他给她拍了他吃的面,一大碗,上面一层红红的辣子。
他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周淑兰他们重新出现的事情。陆星摇发现,许离好像懂事得太过了。而且,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这个姐姐。
她扪心自问,还是有些惭愧。当年许离还小,什么事都不懂,许志国和周淑兰去干活,就让她在家里看孩子。她早熟,知道如果这样下去,她在家里孤立无援的话,她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所以她动了心思,开始教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要爱姐姐,要对姐姐好。
她并非单纯地爱他,毕竟这对当年的她来说,是一个占有父母所有的爱的孩子,她什么都做了,但还是什么都没有,他什么都不会做,也不用做,就什么都有,她嫉妒得快要疯了。她对他的教导,是出于自保、出于自身的利益。而她也成功了,他长大以后,真的会护着她,会不顾一切地护着她。
后来,在他这种无条件的偏爱下,她才慢慢地,也爱上了这个弟弟,觉得或许不是所有的家人都是坏的,她也开始尝试着发自内心地去对他好。
在面对许离的爱时,陆星摇是惭愧的,是心虚的。
他的父母欠了她,这辈子都还不清,可他没有欠她,他什么都没做错。
陆星摇给许离发消息,问他在做什么。
许离秒回:「在外面做家教刚回来。姐,这是我新找的一个家教,一小时一百,周末两天一共六小时,我室友可羡慕了。」
陆星摇笑了笑,夸他道:「小离最棒了。」
许离弯起嘴角,「姐你干嘛呢?」
陆星摇:「刚工作完回旅馆。你最近好吗?要是缺钱或者遇到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记得跟姐姐说。」
许离:「那肯定了,姐你放心吧,有事儿肯定得找你帮忙。」
陆星摇:「好,那你早点睡觉,我不打扰你了。」
许离:「姐姐,晚安。」
陆星摇:「晚安。」
许离看着身旁的周淑兰,把两张一百扔在床上,“别再找我了。”
周淑兰给周老太太说的是来这里找儿子,照顾儿子,可他们夫妻俩只是因为老家的东西都被许媛那个臭丫头给卖了,根本没法呆在老家,万不得已才来投奔的儿子。他们一点收入都没有,现在只能靠儿子养活,包括这个地下室,也是儿子给他们租的。
“小离,爸妈只有你了,不找你找谁啊?”周淑兰心痛地揪着衣服,“我们已经很省钱了,可是不知道咋的,钱就是不经花啊。”
“你们回老家去,或者随便找个地方落脚,找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许离说。
“我跟你爸都这个年龄了,又坐过牢,人家瞅着我们那都在躲啊,没人要我们的,再说了,我们身体又不好,又没有什么技能,你说说,你让我们怎么办呢?”周淑兰诉着苦,感觉一肚子都是苦水,“爸妈知道你有本事,你每个月就来给我们送上一两千块,就够我们活的了,我们知道你不容易,多的我们也不要。”
许离冷笑:“说的容易,一个月一两千。别人还在跟父母要一两千,你们就要我这个还在读书的学生给你们一两千了?!养父母天经地义,但是让我养两个懒鬼,不可能。”
他看了眼周围的脏乱,“房租已经给你们交了两个月的,以后我不会再来了,你们怎么打电话我都不会来了。你们......好自为之。”
他不顾周淑兰的哭喊和挽留,抬步离开。
他抬头看天上皎洁无暇的明月,忽然觉得人生挺不值得。
一样的年龄,有很多不一样的人生。他室友在商量暑假去哪里旅游,要报什么健身房,报什么驾校,正好晒个什么肤色出来,而他已经在为生活奔波。不止是他的生活,还有他父母的生活。
他怎么就摊上了这种父母,他也不知道。
还好,他还有个姐姐。即使他被全世界抛弃,他姐都不会抛弃他的。
他爸妈对不起陆星摇他知道,也知道他们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不是他爸妈去坐几年牢就能抵消得了的。
他还知道,他没有资格去得到她的怜悯和爱,但他还是贪婪地舍不得她对他的关怀和关心,一点也舍不得放手。
就让他这样......不知廉耻地不要脸一回吧。
这辈子,就这一回就好。
在他心里,就只有她一个亲人了。
许离忍住一腔的酸涩和落泪的冲动。这时候,他很想冲到她的面前,让她抱一下,就跟小时候一样。
但距离太远了,离他们下一次见面,还有好久......
景延找到吹风机过来,熟稔地给她吹头发。陆星摇放下手机,闭着眼享受。
就在景延去找吹风机的这会,刚才擦了几下的头发水珠又在滚落,弄湿了她浴袍的一小块,也有水珠调皮地钻到她脖子里,一点点地落下去。她的浴袍系得不是很紧,胸口的V领有些敞。
她坐在床上,景延站在她身后,看到了很多该看的和不该看的,而且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的。他拿起她的一绺头发,漫不经心地吹着,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别的不说,这个安镇还挺安镇,尤其是夜晚,就像个世外桃源。他们这样......像不像是来度蜜月的?
怕自己的狼心在她头发还没吹干的时候就尽显无遗,他艰难地将视线挪开,想了话说。不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而是为了转移他自己的注意力。
“编剧工作累不累?之前你都没有做过这行,这次会不会很辛苦?一边学一边忙的。”他问。
陆星摇声音轻快,“不会呀,我学习能力还行,跟着前辈们学就是了。一点点地摸索,发现其实也不难,和我写书有挺多共通之处,只要想象力足够丰富,又能熬得住夜就行。”
跟组编剧其实不好当,因为有时候可能整个剧组都在等这么一个剧本,这时候心理压力不可避免的会很大,当然,这也就意味着编剧们要紧急地加班,把剧本赶出来,不能让剧组等太久,剧组经费每时每刻都在燃烧,等不起。
而且,在赶出来的同时还要保证质量,所以这对想象力和熬夜的要求就很高,二者缺一不可。
景延听了,笑了下。
她的学习能力,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强大到天下难寻对手好吗?当年她可是高考状元,全国才几个她这样的高考省状元。
这人,还挺谦虚。
不过她说是这么说,他看着她眼睛下面的一些乌黑,大概也是能知道他们的工作强度。对她来说,她能坚持下来,曾经坚持过程中受的苦就不算什么,就不会觉得这个过程艰难,只要结果能好,过程中的一些艰难都可以被她忽略。可是对他来说就不一样了,他快心疼死了,之前视频上不好看出,这次见面一看,好家伙,脸颊上好不容易被他养出来的肉都给瘦没了。
她说是说不难,但辛苦肯定在。
他忍了忍喉间的心疼和涩意,暂且没说话。
她的头发越留越长,现在已经快及腰了,但发质很好,柔柔顺顺的。当年她刚回陆家时,头发有些因为营养不良而泛的黄,但这几年过去,养的挺好,乌黑乌黑的。
吹了好一会,终于给吹干了,景延把吹风机一收,在她发间闻了闻,便伸手抱她,“老婆,这次忙完回沂市,我们好好的补补。让阿姨给你炖鸡汤喝,多喝几天,把瘦下去的肉都给养回来。”
陆星摇一听就知道他在心疼了,她笑着颔首,“好。”
其实她没觉得什么,瘦得不知不觉的,还挺好。
但她原来也不胖,一米六七的身高,体重不到九十五。这下应该瘦到九十了,是有点过了。
“我们快毕业了。”他搂着她,往床上滚去,轻声说。
一时间,竟听不出来,他有什么言外之意。
陆星摇“嗯”了一声,想听他继续往下说。
“我们毕业以后就结婚吧,好不好,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景延又说,指尖绕着她的头发把玩。
陆星摇愣了愣。
这是他第二次说起结婚的话题,可见他是一直在想着这件事的,并且可能私底下已经盘算过很多了。
可她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才刚刚毕业,她室友们都还没有男朋友呢,她这就要结婚了?
她轻声说:“我觉得好快啊。”
“不会,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从高二开始算,五年多了。”他搂着她,再接再厉地劝说,听起来,像是在怂恿乖女孩做什么坏事似的。
陆星摇沉默了下,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很矫情地想,直接同意会不会太不矜持了?不同意的话,好像也不对,她应该也是想同意的?
太过纠结。
她索性闭上眼睛:“毕业再说。”
景延按着自己对她的了解,揣摩了一下,自动翻译成:好,毕业你求婚吧。
他乐滋滋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老婆真好。”
马上他就是她名正言顺的老公了,到时候她就要叫他“老公”,而不是“男朋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