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皇帝感受到的是一股可怕的气氛。
这秀才言辞之中的话,无君无父。
可是这些无君无父的话,难道当真只是这秀才一人的念头?
这个人,可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啊。
他的一番言论背后,绝不只是一个狂生呓语这样的简单。
天启皇帝冷笑着看了这秀才一眼,才道:“此等狂悖之言,你可知道说出来是什么后果?”
秀才却是冷笑连连,闭上眼睛道:“无非一死,绝无怨言。”
天启皇帝便咬牙切齿地道:“好,好的很,这便是你们读书人,口里说忠君,实为无君,一面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却是视君为草芥。”
“本为草芥,又何须抬高呢?”秀才凛然道。
张静一终于坐不住了,因为他知道,天启皇帝是永远说不过这个秀才的,虽然只是一个秀才,但是天启皇帝论口才和他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废柴。
当然,他总不能当即对天启皇帝说,陛下你就别再辩了,你会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
他咳嗽一声,制止了愤怒的天启皇帝,却是将天启皇帝拖拽了出去。
天启皇帝怒不可遏地道:“朕要将这竖子碎尸万段。”
出了这临时的囚室,张静一一脸无语之状。
天启皇帝气呼呼地道:“你为何拦着朕!朕定要教他心悦诚服,朕都已经酝酿好了言辞骂他了。”
张静一道:“是,是,是,陛下博学多才,区区一个秀才,怎么是陛下的对手?臣是怕陛下训他太重了,他羞愧之下,若是自我了断,这就得不偿失了,我们还要留着他的性命,才可挖出背后之人。”
天启皇帝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缓了缓道:“是吗?这样说来,你也觉得他是满口胡言?”
张静一沉默了一下。
天启皇帝皱眉道:“你为何不言?”
张静一道:“陛下要听实话?”
天启皇帝道:“自然。”
张静一叹了口气道:“其实……臣觉得这个儒生,说的有道理。”
“什么?”天启皇帝大惊失色:“这样无君无父的话,也有道理?张卿,你……”
张静一认真地道:“确实有道理,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难道不是如此吗?天下为主,君为客,这难道也没有道理吗?陛下非要臣说实话,臣只好说实话了。”
天启皇帝此时是气得血都凉了。
张静一随即道:“其实……历来,儒生们说话,都是有道理的,从独尊儒术开始,那一朝那一代的读书人,他们的话没有道理呢?他们的每一句话,都说的很漂亮,让人无可辩驳,说君君臣臣的时候,他们强调礼,用礼来定天下的秩序,通过对百姓的教化,通过确定每一个人的身份以及职责,让大家来做自己分内的事,难道这没有道理吗?”
“此后,又强调正心诚意齐家治国,用这些来约束自己,克己复礼,难道这没有道理吗?今日这读书人所说的话,同样是有道理的,其实……无非是孟子的民贵君轻罢了。”
天启皇帝这才明白了张静一的意思,于是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人坐而论道,横竖说什么都有道理,所以我们永远辩不过他们?”
“问题是辩与不辨,都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话本来就有理,陛下就算是和他说上一天一夜,穷经皓首,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是读书人,虽也和陛下一样受人供养,却可以大谈心性,可以坐而论道,可是陛下乃是天子,天下兴则陛下兴,天下休则陛下休,难道陛下能将大好的时光,浪费在这口舌之争上吗?”
“其实臣并不认同他这番话,他所谓的天下为主,君为客,所谓的民贵君轻,看上去说的漂亮,可实际上呢?历朝历代,当天子没有了约束力的时候,会是什么结果呢?其实说穿了,他们所言的民,动辄开口所谓的天下,当着就是民吗?其实,此民非彼民而已。”
张静一又道:“那些兴起的流寇,他们也是民,可为何这些民宁愿落草为寇。这些读书人,还有那些被流寇袭击的,也是民,那么为何这些‘民’,又对流寇恨之入骨?你看,陛下,其实根本的问题就在于,他们将‘民’笼统化了,虽然私下里,他们将人分为了三六九等,今日鄙夷这个,明日瞧不起那个,可一旦到了向朝廷示威的时候,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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