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非常寒冷。但他抬头看,便看到云层后面,有晨曦在东方展开,有鲜红的朝霞伴随着红日,即将喷薄而出。夜色很快就要逝去了,今日虽然寒冷,可朝阳东升,会是一个好天气!
诸葛亮面色平静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依旧如往日那般冷静睿智。他从容地沿着营间步道行进,像一个从军数十年的老手那样,如流水般下达各种各样的命令。
虎贲羽林两营的将士,本来就都经验丰富。他们日常整训不懈,内部的指挥层次也很完整流畅,哪怕是普通的士卒,也都整个军令体系了如指掌,更清楚在各种环境下的指挥手段。
这样的老卒,将领最容易倚之建功,也最容易反遭其所欺。皆因士卒的经验愈是丰富,愈是对将领的能力有清楚判断,将领若有疏忽、心怯乃至指挥混乱,士卒们立刻就会感觉得到。
但诸葛亮绝非寻常将领。哪怕从严格意义上讲,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带兵,但他久处军中,时时刻刻都在学习。时至今日,他对军队的熟悉绝不下于当世任何名将,在日常的指挥上,更是驾轻就熟。
而虎贲羽林两营的军官们更知道,自己日常操演的阵法便是出于丞相的手笔,那是能够以寡敌众,以步克骑的堂堂之阵!
随着诸葛亮不断发出军令,寂静的军营中,渐渐有“唰唰”的密集脚步声响起,随即战马嘶鸣声、车辆轮毂滚动声、拆除营帐时斧斤斫砍木料声、铠甲甲叶锵然碰撞声、旗帜一面面举起迎风的猎猎响声逐渐汇集,汇成了一片喧闹却仍然显得萧萧然的声响之海。
大军起行。
虎贲、羽林两营的操练,比五军的精锐一点不差。将士们常常进行负重强行军的训练,每人身上连甲胄带武器,并及干粮、清水等物三四十斤重。
只用一个上午,他们就到达了预定的战场。
中午时分,卤中咸池以南,渭水以北。
负责前方掩护的骑兵队伍缓缓散开,排列成长长的横队。
在少量骑兵之后,步卒们彼此帮着忙,兜头套上铁甲,再互相扎紧束甲的皮绦。有些刀盾手们,把橹盾靠在肩膀上,往两只手上套皮制的手套。持枪矛等长兵器的士卒们开始用武器的末端撞击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这不仅用来壮胆,也能确保枪头、矛头卡得紧实。
弩手们咔嚓咔嚓扳动着铜制的弩机,有人从背包里取出备用的弓弦,一根根地用力拉扯过,然后挑出一或两根,塞进胸口的衣襟后面提前捂热。另外有负责弩矢的同伴,将弩矢一根根地仔细验过。
少量使用长弓的士卒,都是专门挑选出来的神射手。他们松松垮垮地站着,偶尔彼此谈笑几句。有几名弓手把甲胄的铁袖子往上翻起,然后用绳子扎紧。他们觉得,这样的话手臂动作可以稍微灵活些,翻起的铁袖也可以保护头颅侧面。而大部分弓手并不操这份心,他们的眼力都很出众,这时候忙着向对面眺望。
差不多就在同时,对面的曹军来了。
雪已经停了,人的视野忽然变得极度开阔。
弓手们看到对面曹军的骑兵队列密集,旗帜招展之下看不清厚度。南北绵延已然不见首尾,还有骠骑悍将铁骑滚滚,络绎扩张推进,极为壮观。
层层叠叠的骑兵们,都着黑色的甲胄或者戎服,间杂有身披金银色铠甲或者锦缎外袍的勇士。黑色军阵中,又有千万光亮小点上下起伏,那是枪矛刀剑的锋刃反射阳光而引发的。
有些将士感慨道:“曹军真多啊!”
“多,确实多。”他的同伴们一边平淡地应和着,一边继续作战前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