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好心。”见赵虞拒绝了自己的好意,公主轻哼一声,拉上了车帘。
见此,潘袤暗自松了口气。
说实话,由于对赵虞的不了解,潘袤也着捏着一把冷汗。
毕竟据他所知,他身边这位左将军,可也是一位不安分的主——当年这位左将军还在黑虎山落脚时,就敢做‘烧衙劫官’的事,后来当上了颍川都尉,甚至敢为了祥瑞公主而公然开罪太子与三皇子。
潘袤怀疑这位周左将军的‘胆大’程度,怕是不在薛车骑之下。
好在就目前所见,这位周左将军还是蛮安分的,还知道不能乘坐公主的马车在宫内肆无忌惮地来回。
想着这些,潘袤一路将赵虞与公主带到了大兴殿。
面对着大兴殿前的台阶,哪怕是公主也得下马车了,趁着这个时候,潘袤低声对赵虞说道:“左将军,以末将的职位,只能领到这里了,将军与公主自行上去即可,上面有谒官等候,那人会为将军通报殿内,待陛下允许后,将军才可进殿。”
“我知道了……”
赵虞刚点了点头,公主便走到了他身边,判若无人地拉着他的手臂往台阶上走,口中还说:“宫内的规矩,你问本宫就是了,本宫在宫内住了那么多年,有什么是本宫不知的?”
这话听得潘袤不由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心下暗暗祈祷那位左将军莫要轻信公主的话,毕竟公主所知的规矩,只适用她一人,可不适用于其他人。
可惜此时赵虞已经被公主拉着走远了,他这边只剩下何顺、牛横、高木几人,而牛横此刻正好奇地张望四周。
潘袤自然认得高木,他笑着对何顺与牛横几人说道:“几位是头一回来邯郸?”
“是的。……乡下人不懂规矩,还望潘中郎多多提点。”
何顺报以笑容,同时不留痕迹地拉了拉牛横的衣袖。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他老大牛横这是在打量宫内的环境,为日后杀入王宫做准备。
毕竟这莽汉在赵虞跟前许下承诺,定会助赵虞杀入王宫,杀掉后者的仇人。
这不,这会儿牛横已经在暗中准备了,虽然赵虞根本没想过来硬的。
就在潘袤与何顺、高木几人小声闲聊之际,公主拉着赵虞已走完了那几十个台阶的一半。
正如潘袤所言,半途的台阶一侧立着一名谒官,见公主拉着赵虞走上台阶,此人连忙上前,躬身行礼:“拜见公主。……敢问,可是周左将军?”
“是,在下便是周虎。”赵虞点了点头。
见此,那谒官连忙又说道:“请将军在此稍后,容小人为将军通报……”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公主不耐烦地说道:“通报什么?本宫带着周虎径直去见陛下爷爷就行了。”
“这……”那谒官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神色,挡在公主与赵虞面前不知所措。
见此,赵虞一把拉住了公主的手臂,点头说道:“请代通报吧。”
虽然震惊于赵虞居然拉住了公主的手臂,更震惊于公主居然不反抗,但这位谒官显然无暇关注二人的八卦,连忙代为通报,朝大兴殿高声唱喝道:“祥瑞公主觐见!左将军周虎觐见!”
大概十几息过后,上方台阶尽头传来了类似的唱喝:“宣祥瑞公主进殿,宣左将军周虎进殿。”
此时,挡在赵虞与公主面前的那位谒官,这才连忙让开,恭敬说道:“公主与周将军请。……小人职责所在,得罪之处,请公主、请将军莫要怪罪。”
他最后那话,其实是对公主说的,谁让公主正一脸不渝地盯着他看呢。
赵虞自然不会与一名谒官计较,右手拍拍公主挽着他手臂的双手,任由她拉着他走完了与下的台阶。
直到来到大兴殿前,赵虞这才将左手抽了出来,同时对公主说道:“觐见陛下呢,叫人看到不好。”
公主翻了翻白眼,自顾自先进了大兴殿,口中还叫嚷道:“陛下爷爷,祥瑞来看您了……”
旋即,殿内便传出了一名老者的笑声。
微微迟疑了一下,赵虞迈步走进大兴殿,一眼便看到殿内立着两名老者,其中一人衣袍上纹有龙的图案,惊鸿一瞥间,赵虞大致是看出是一条半隐在云层中的龙左爪握住了一轮仿佛宝珠般的炎阳。
可见,此人便是晋国的天子。
那另一名老者是谁?
心中思忖着,赵虞走入宫内,朝着那位龙袍老者抱拳行礼:“周虎,拜见陛下!”
说实话,以赵虞的见识,怎么可能不知觐见天子时需叩拜行礼呢,只不过他心中抵触罢了,哪怕他深知此刻不宜意气用事,但别说双腿——就算是单纯行军礼,仅单膝叩地,他也跪不下去。
见此,那另一名老者呵呵笑道:“周将军这礼数可是不全呐……陈太师未曾教导过将军,见陛下需叩拜行礼么?”
『来着不善啊……』
一听对方语气,赵虞就感觉出此人对自己有丝丝的敌意。
转念一想他立刻就明白了,此人肯定就是陈太师在朝中的政敌,王太师、王婴。
他偷眼看向晋天子,果不其然,天子脸上也不太高兴,正沉着脸盯着他看。
此时别说赵虞仍不愿屈膝,就算跪下也晚了,好在他还有一个帮手。
这不,眼见王太师对赵虞发难,公主立刻帮腔骂道:“陛下爷爷还没说话,你个老东西胡说八道什么?”
王太师气地胡须颤抖,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而同时,公主则为赵虞开脱道:“陛下爷爷,您别见外,周虎就是乡下来的粗人,他哪晓得宫内的规矩呀,您可别生他的气。您要保重龙体,长命百岁,千万不可生气……”
饶是天子对赵虞的无礼有些不渝,听到最疼爱的孙女这么说,也立刻就露出了笑容,心中对赵虞的芥蒂顿时烟消云散。
可惜那位王太师却不知趣,在旁阴阳怪气地说道:“老臣以为,周将军乃是南阳的士族出身,应该不至于不懂规矩……”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公主横了他一眼,冷冷骂道:“你的门生杨定,他又懂得规矩了?利用本宫不说,居然还与人合谋妄图加害本宫性命……”
“……”王太师顿时无言以对。
不得不说,天子其实对这事也十分不满,闻言不悦地瞥了一眼王太师。
上回祥瑞公主回邯郸时,天子便已得知当初试图加害他宝贝孙女的,便是太子李禥、三皇子李虔以及杨定——当然,杨定是顺水推舟,不算主谋,最多就是从犯。
李禥、李虔都是他儿子,他不好杀,可是杀个杨定,天子还是不介意的,奈何当初赵虞与杨定做了交易,杨定供出了三皇子李虔,而赵虞则信守承诺没有在那份证词上写对杨定不利的事,因此天子也没什么证据。
当然,没证据,不代表天子就不能找其他借口杀了杨定,只不过近两年,杨定鼎力协助王尚德、王彦族兄弟俩平定南阳、南郡等地的叛乱,因此天子这才暂时留着那杨定的小命罢了。
对于杨氏,其实天子早有诸多不满,不管是杨定的祖父杨泰、杨颂父子,或是前楚侯杨固那一支,亦或是凉州的杨氏。
眼见天子神色不善地看向自己,王太师连忙说道:“陛下明鉴,对于逆徒杨定所为,老臣实在不知情……”
“他肯定在说谎。”
方才王太师不肯放过赵虞,此刻公主也不放过他,她在天子耳边说道:“说不定那杨定就是这老东西授意的……”
王太师一听就慌了,连忙说道:“公主,您可不能诬陷老臣啊……”
“哼。”公主冷哼一声,怂恿天子道:“一看这老东西就不是什么好人,陛下爷爷,不如杀了他吧。”
王太师闻言更是惊慌,连忙求饶。
看到这一幕,赵虞强忍着没敢笑出来。
此刻他暗暗庆幸此行带来了这位公主,这不,王太师刚想对他不利,就被公主怼得无言以对,甚至于,这位公主居然还怂恿天子要杀了王太师——虽说赵虞也觉得此事不太可能,但看着那王太师惊恐的模样,不得不说还是挺有意思的。
果然,晋国天子虽然宠溺祥瑞公主,但还不至于到被孙女怂恿两句就将王太师杀了的地步,他责怪公主道:“诶,祥瑞,女儿家可莫要提什么杀杀杀的……”
他责怪公主的话,说得很平淡,公主也没当回事,不高兴地噘起了嘴,于是天子又反过来哄她,赐她一些赵虞从未听说过的珍贵玩意,看得赵虞暗暗摇头。
撇开其他不谈,单看这位天子如此宠溺祥瑞公主,怪不得公主当初会任性成那样。
总之,由于公主的搅局,赵虞方才的无礼也就揭过了,甚至天子都没提让赵虞摘下脸上面具看看,他正色对赵虞说道:“周虎,目前邯郸的处境,你可知晓了?你有把握击溃泰山贼么?”
赵虞思忖了一下,抱拳说道:“泰山贼,本就是臣手下败将,将其击溃不在话下,关键是……”
他顿了顿,旋即故作迟疑地说道:“臣以为,其实朝廷不必传召西边的军队,单单臣与邯郸、魏郡的军队,就足以击溃泰山贼……”
如他所料,天子闻言脸上露出了几许笑容,看待他的目光也愈发和善了许多。
而这,也正是赵虞故意说那番话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