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吕僚这才反应过来,也转头看了一眼张翟,目光有点幽怨:你张义处处为江东义师考虑,还敢说不是伯虎公子的人?
不得不说,张翟实在有些冤枉。
他只是听命于某位周将军而已,他也不知那位周将军为何要叫他们袭击邯郸——这样好处不是全被江东义师给占了么?
想来想去,他觉得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位周将军心胸开阔,为了他义师的大业,宁可暗助那赵伯虎,根本不在乎什么‘义师总帅’之类的地位。
相比之下,一心想让那位周将军当上天下义师共主的他张翟,就显得有点小架子气了。
感慨之余,张翟从容地笑道:“张某也不否认,我提议袭击邯郸,确实有暗助赵渠帅与江东义师的意思……不过,倘若江东义师能成事,难道我泰山义师就真的没落到好处么?在座诸位就没有好处么?”
说着,他给吕僚使了个眼色——该是你说话的时候了。
『……』
吕僚神色幽怨地看了一眼张翟,旋即信誓旦旦对在场诸人说道:“倘若此举能帮上江东义师,我吕僚以姓名做担保,赵渠帅日后绝对不会亏待诸位。”
听到这话,陶绣也就不说话了,毕竟就像张翟与吕僚所说的,江东义师强大了,他们确实也能沾到光,至少能在投靠江东义师后成为手握兵权的大将,或者一郡郡守什么的。
这可比陈太师承诺他们的什么富家翁强多了。
于是,他环抱双臂,整个人往后一仰,靠在了座椅上,以表明他‘不反对’的态度。
而见此,原本满脸震惊的丁满,也缓缓闭上了嘴。
张翟与吕僚当然看得懂陶绣与丁满二人的动作所代表的含义,心下大喜之余,不约而同地看向朱武与王鹏二人。
见二人看向自己,平日里与张翟关系最好的朱武苦笑说道:“张军师今日所言,着实令朱某……震惊。想不到张军师竟在谋划这等大事……”
张翟感觉地出朱武有点不高兴,连忙解释道:“利害巨大,张某也不敢事先透露,以免被寨内的奸细获悉,还请东天王莫要见怪。”
朱武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张翟的解释,毕竟这件事真的太惊人了,以至于他方才都倒抽一口冷气。
想了想,他先转头问王鹏道:“鹏天王怎么说?”
见朱武询问自己,王鹏嘿嘿一笑,摸着下巴说道:“有点意思。……张军师的提议,王某大致赞同,不过,王某也着实很好奇张军师……张军师,你当真不是赵渠帅那边的人么?”
“不是。……在下倒是有心投奔赵渠帅,奈何没有门路。”
张翟委婉地撇清了与赵伯虎的关系。
听闻此言,王鹏嘿嘿笑道:“张军师不承认,那就算了,咱们来商量一下具体的事吧,正如张军师所言,这段日子被晋军困了许久,王某心中也是憋着一肚子火……”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张翟亦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对此他十分无语——明明他效忠的是某位周将军,怎么任谁都怀疑他是赵伯虎的人?
天地可鉴,他可不是真心要助江东义师,他所做的事,都是严格按照那位周将军指示的呀!
天晓得那位周将军是怎么想的。
此时,王鹏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正色说道:“……如张军师所言,目前晋国的精锐,包括陈太师与陈门五虎,主要都在山东、琅琊、东海三郡,但诸位别忘了,颍川还有一头‘猛虎’呢!……倘若咱们袭击邯郸,晋国朝廷有可能会传召那人。”
“周虎……”吕僚的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不止是他,朱武、丁满、陶绣几人皆露出了凝重之色。
不得不说,他们对周虎的忌惮,丝毫不亚于对陈太师、邹赞、薛敖、章靖几人,毕竟他们这群人,本来就是被那个周虎一路撵到泰山郡的。
逃地晚了,就跟当时山阳贼首领刘辟似的,如今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唯独张翟舔了舔嘴唇,假装附和地点了点头。
“咳。”
咳嗽一声,张翟宽慰众人道:“这个无妨,据我所知,那周虎被项宣拖住了。”
王鹏摇摇头说道:“此事王某也知晓,不可否认项宣非常聪明,耍了几个手段将那周虎给栓住了,但这也证明,项宣也十分忌惮那周虎……况且,项宣的种种手段,只是令周虎无力派兵进剿他,可邯郸遭袭这种大事,周虎未必会袖手旁观……”
“这个……”张翟犹豫了。
倒不是犹豫那位周将军的态度,而是犹豫该怎么将那位周将军的决定透露给在座诸位,让这些人安心。
虽然那位周将军在对他的指示中,并未明确表态他介时会不会去邯郸解围,但他相信那位周将军绝对不是为了利用泰山义师借机揽功,博取晋国朝廷的嘉奖,肯定是有什么更深层的理由。
毕竟那位周将军一来不在乎官职,二来,那位周将军有的是人脉,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可惜这番话他却不好透露。
最后他含糊说道:“即便如此,我泰山义师也注定能因此名扬天下。……人生在世,有几人能遇到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番话,说得王鹏颇为心动,点点头道:“好!算我一个!”
继王鹏之后,朱武亦捋着胡须说道:“朱某也算一个吧。”
“还有吕某。”吕僚亦相继表态。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丁满与陶绣二人。
只见丁满看看陶绣,又看看诸人,讪讪说道:“丁、丁某还是……不参与了吧?”
王鹏一眼就看穿了丁满的小心思,冷笑道:“丁满,你以为不参与就不得罪晋国了?只要我泰山义师中有一人去袭击邯郸,你就脱不开干系!”
丁满闻言色变,面色涨红地说道:“休、休要小看丁某!……丁某岂是胆怯?只是丁某觉得,倘若咱们都去了邯郸,这边的山寨该怎么办?……总要有人留守山寨吧?”
“嘿。”
王鹏哂笑一声,转头看向陶绣,问道:“陶绣,你怎么说?”
只见陶绣皱着眉头思忖了半晌,旋即咬牙说道:“罢了,也算我一个!”
听到这话,丁满震惊地看向陶绣,正要开口,却见王鹏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好!难得你如此有魄力,王某对你刮目相看了!”
“看来我等都小看了陶天王啊。”
张翟亦稍稍恭维了陶绣一句,旋即压低声音说道:“既然如此,就请丁天王留守泰山,咱们几人带兵前往邯郸!……未免夜长梦多,咱们两日后就动手,假借下山抢掠诸县的名义,径直前往邯郸!至于南武阳的一万太师军,咱们可以请邹袁将军帮他们将其拖住。”
在座诸位纷纷点头。
当日,张翟便写了一封信,派心腹朱象前往沛郡北部的公丘,交给了邹袁。
在看到信中内容时,邹袁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震惊之余,他果断答应下来:“请转告张军师,请他放心,邹某无论如何都会拖住那一万太师军!”
“多谢邹将军!”朱象感激地抱拳离开。
看着朱象离去的背影,邹袁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嘴里迸出一句话:“这帮人……简直疯了!”
在他看来,泰山义师偷袭邯郸,这显然是疯狂的举动。
他之所以没有劝阻,只是因为他看出这件事对江东义师与他长沙义师十分有利而已——既然泰山义师要牺牲自己替他们两路义师赚取利益,他又何必劝阻呢?
当日,邹袁一边派心腹立刻回汝南郡向项宣报信,一边率领麾下两万长沙义师再次挺进鲁郡。
他已经打定主意,哪怕他麾下两万义师与南武阳的一万太师军、数千县军拼地两败俱伤,他要截住这股晋军,绝对不能让这股晋军破坏了泰山义师正在图谋的大事!
三日后,即九月初七,泰山义师大规模从钜平方向下山。
因为临近秋收的关系,钜平、梁甫、博县等城早就猜到泰山义师会在秋收前下山抢粮,就连南武阳的一万太师军也料到了。
因此泰山义师才刚刚现身于钜平一带,南武阳的一万太师军便立刻出击。
而就在这时,邹袁率领二万长沙义师截住了这股晋军,令统帅那一万太师军的大将冯尧感到十分惊奇。
毕竟这段时间,迫于他一万太师军的威胁,这邹袁可是一步都不敢踏足鲁郡,为何今日突然有了胆气?
惊疑归惊疑,冯尧不会胆怯,毕竟在这位将军看来,泰山贼是贼,长沙贼也是贼,打谁都一样。
于是乎这一日,邹袁与冯尧在沛县一带展开激战,虽然最终邹袁的两万长沙义师被冯尧的一万太师军击溃,损失惨重,但邹袁也给泰山义师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趁着这段时间,张翟、朱武、王鹏、吕僚、陶绣几人,聚拢麾下三万余兵力,迅速从泰山郡直插济北,然后一路往西。
沿途路经东平、东郡二郡,一路打到了仓亭津,准备渡河至对岸的东武阳。
这群贼子,莫非是要袭击邯郸?!
此时东郡的官员才意识到情况不对,一边派军队截住泰山义师,一边火速向朝廷禀报。
数日后,邯郸得知了泰山义师的动静,一时间朝野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