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伯我今日前来,是诚心想要弥补旧日的过错……还是说,子承不肯原谅三伯?”
“这……”
李奉故作犹豫,半晌后拱手说道:“请三殿下明鉴,一直以来,无论是家父家母,亦或是我兄弟二人,都从未想过与三皇伯为敌。……当然,也不想与东宫为敌。一直以来,我家都只是希望能将祥瑞接回家中……”
“唔……”李虔微微点了点头。
“如今,祥瑞非但搬离了皇宫,还找到了一位称她心意的未来夫婿,怎么说呢,也算是因祸得福吧。”顿了顿,李奉看着李虔又说道:“不可否认,家母也好,祥瑞也罢,包括我兄弟二人,对三伯你确实有些怨言,但如今目的已经达到,我家也不想再把事情闹大。……其实今日就算三伯不来拜访,小侄过几日也会拜访三伯,向三伯解释清楚此事。”
“哦?”听到这话的李虔真的有些惊讶了。
不过站在他的角度,他倒也未曾从李奉的话中察觉出什么异样:就像李奉所说的,其邺城侯一家这些年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女儿祥瑞搬离皇宫这是非之地,如今阴差阳错这目的也算是达到了,邺城侯一家不想再将事情闹大,倒也说得过去。
至于去年冬季这李奉为何还跑到邯郸来闹事,在天子面前哭诉,希望天子惩戒他李虔与东宫,他倒也可以理解——当时天子不还没默许祥瑞继续留在颍川的事么。
这样想想,李虔觉得老六邺城侯一家,倒也确实没有再将事情闹大的理由。
除非是想报复他——而这,也真是李虔此番前来的原因。
在略一思忖后,李虔长长叹了口气,苦笑说道:“子承这话,愈发让三伯感到愧疚了……”
李奉心下暗暗冷笑,但脸上却不露声色,拱手说道:“三伯言重了。……就如三伯所言,我家过去与三伯确实有些摩擦,但现如今,我家只是希望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这个当然。”
李虔点点头做出了许诺。
毕竟,只要他侄女祥瑞远离皇宫,他倒也没有继续针对她或者继续针对邺城侯一家的必要了。
出于谨慎,他忍不住问道:“祥瑞……她对三伯我可还怀有恨意?”
李奉想了想,决定还是如实相告。
毕竟他妹妹祥瑞在宫内被宠成了什么德行,眼前这位三伯也并非不知,虽然还谈不上睚眦必报,但小鸡肚肠确实是不争的事实,但凡是让她不快的,她都会暗暗记恨,比如东宫,比如眼前这位三伯,再比如杨定,哪个不是上了他妹妹祥瑞心中那份‘该死之人’的名单?
甚至是包括颍川郡守李旻去年嫁到周府的女儿,至今她妹妹还在背地里骂人家‘姓李的小贱人’呢。
也亏得他未来妹夫周虎镇得住他这个无法无天的妹妹,且最近似又哄得他妹妹心情颇好,否则,恐怕那位李小姐也要遭殃。
想到这里,他如实说道:“不敢隐瞒三伯,祥瑞对三伯……确实还有几分恨意。不过请三伯放心,一来周虎管得住她;二来,祥瑞小孩子天性,只要碰到她心喜的事就忘了……如今她在颍川郡可快活地很呢。”
“哈哈哈。”
李虔丝毫不以为杵,反而哈哈大笑,笑罢,他点点头叹息道:“祥瑞恨我也应该,终归三伯过去对她确实有诸多亏欠……这样,待三伯回去后置办一份厚礼,请子承代我转赠祥瑞。”
说着,他见李奉拱拱手仿佛要开口,又立刻抢先说道:“些许礼物,自然不足以弥补三伯旧日的过错,我只希望祥瑞能够收到这份心意,给三伯我一个弥补亏欠的机会。”
话说到这份上,李奉自然也就不好推辞了,虽然他心中觉得,他妹妹祥瑞估计都不会让这位三皇伯的礼物进周家的大门……
那丫头的心眼可是小的呢。
“那我就代祥瑞收下了,多谢三伯。”李奉拱手道。
见此,李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一挥手笑着说道:“诶,子承这话就生分了。……说到底,我与你父还是兄弟,若非站在这个位置,我亦不想与你家结怨。”
他这话倒是真诚,李奉闻言也没什么想法,附和地点了点头。
此时,李虔忽然想到了那个周虎,思忖一下后犹豫着说道:“子承,说起来,三伯我与那周虎……也有一些误会……”
『你在人家的辖下试图谋害一位公主,不顾他也会因此受到牵连,这叫误会?』
心下暗暗嘲讽之余,李奉故作恍然:“哦……”
在李奉这位知情的侄子面前,李虔倒也没有隐瞒,叹息说道:“说起来,当初我其实并不知祥瑞是往颍川郡方向去的……”
『嘿!』
李奉暗自感觉好笑。
他当然明白眼前这位三伯的意思:这位三伯当时大概是觉得只要能除掉她妹妹祥瑞公主,不管祥瑞死在哪里都成,可未曾想到,她妹妹祥瑞当时遭那杨定利用,被后者骗去了颍川郡,阴差阳错就撞到了颍川都尉周虎,撞到了这位陈太师当时新收的义子身上。
当然,尽管觉得好笑,但李奉可不会同情眼前这位三伯,他充其量只会觉得自家妹妹吉人天相、逢凶化吉,非但得贵人相助,还找到了一位可靠的夫婿人选。
“其实此前,陈太师已与三伯我说过此事,我亦向陈太师表达了歉意,但我寻思着,还是应该给那位周都尉一个交代。他日子承往返颍川时,能否找个机会代我向周都尉解释一下?”
“这个自然。”李奉信誓旦旦地应下。
鉴于双方都有意弥补两家的关系,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双方谈得倒是也愈发投机。
趁着气氛不错,李虔亦旁敲侧击再次询问了李奉此番前来的目的,同时也提及了今日太子李禥对李奉的邀请。
李奉也不隐瞒,如实说道:“小侄此番前来邯郸,其实就是不想这件事继续闹大,希望与东宫,与三伯和解,大概东宫也感受到了小侄的诚意,故而派人请我前往东宫一聚……”
“他……太子说了什么么?”李虔试探道。
李奉装作不知李虔这话的用意,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就是随意聊了聊,问了一些有关于家父家母的事,还问了一些祥瑞的现状……哦,说起来,太子也向我许了诺,答应帮助为祥瑞与周虎的事说情,甚至还承诺日后亲自为祥瑞赐婚……”
“赐婚?”
李虔的神色微微一变。
要知道,他侄女祥瑞公主至今还未许人,那是因为背地里有他父皇、即当今天子的授意,只要天子不松口,谁敢插手此事?就算是东宫太子,也无法承诺为他们那位侄女赐婚。
除非,东宫继承了皇位。
想到这里,李虔不由得暗自冷哼一声。
他当然明白,他那位兄长这是在不遗余力地拉拢老六邺城侯一家,拉拢祥瑞公主,拉拢那周虎——就像他想做的一样。
若非时辰已不早,他真恨不得拉着李奉这个侄子的手,揭穿那位东宫太子的意图。
不过说人坏话,这可是一个技术活,李虔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去从长计议,看看怎么样把老六邺城侯一家拉到自己这边。
想到这里,他起身笑着说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三伯就告辞了。……明日,三伯在府上设宴,贤侄定要赏脸光临,介时咱们再好好聚一聚。”
“这……多谢三伯。”李奉笑着答应下来:“我送三伯。”
“好。”
旋即,李奉便将三皇子李虔一行人送出了府外。
临走前,三皇子李虔还拉着李奉的手,做出一番依依不舍的模样,这作态让李奉颇感恶心。
片刻看着三皇子李虔坐上马车,在夜色中缓缓离去,李奉负背双手站在府门前,此前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了回去。
他目送着那位三皇伯的马车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不得不说,相比较对东宫的恨意,他对这位三皇伯的恨意更浓,谁让当初正是这位三皇伯派人试图谋害他妹妹呢?
“哼。”
轻哼一声,他转身走入府内,径直回到了书房内,坐在书桌后挥笔疾书,将昨日与今日的经历都写在书信中。
旋即,在停笔确认了一遍信件内容后,他唤来了两名心腹护卫,低声吩咐道:“明日一早,你二人便带着这份书信前往颍川,交到周都尉手中。……记得要快!”
“是!”两名护卫接过书信,抱拳应道。
大概十日左右,这两名护卫便带着李奉的书信赶到了许昌,将这份信交到了赵虞手中。
在看完信中内容后,赵虞心情颇佳,连带着嘴角亦微微上扬了几分。
不负他的期望,李奉十分妥当地与东宫、与三皇子达成了和解,接下来,他们只需在东宫与三皇子之间左右逢源,伺机挑拨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