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好奇道。
“讲孝经,讲论语……这堂课没有老人来讲不成!或许官家未必喜欢,可是宗族家规,圣人微言大义,是安身立命之本,到了外面,也不能忘了。唯有把这堂课教好了,臣才能放心。”
赵桓忍不住吸了口气,不能不服,难怪这个家族可以长盛不衰啊!
“林卿,你说的这堂课朕绝对支持,只是朕还想求你再讲一点东西。”
林景默忙道:“官家旨意,臣其敢不从!”
“不,不是旨意,是请求,请求……”赵桓诚恳道:“去了外面,除了宗族圣贤之外,还有炎黄先祖,还有咱们的几千年历史,这一堂课,也请你一并讲了!”
说完,赵桓竟然深深一躬。
林景默大惊失色,“官家,臣,臣怎么敢受官家的大礼。”他顿时手足无措。想阻止,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赵桓倒是坦然,丝毫没有觉得失了天子身份。
“对待军中诸将,有拜将之说,你们这次出海,就形同出师发兵,你们不光要征服土地,还要征服人心……你们就是汉家儿郎的先遣军,是海外移民的前锋……这件关乎华夏生死的事情,就拜托大家伙了。”
赵桓说完,又面对在场名流贤达,朗声道:“朕知道,这些年朝廷推行了不少法令,落到了东南,有很多非议。大家伙觉得朕不知道体恤东南百姓,又太过无情残忍。这些话朕不会怪罪,甚至朕觉得还有那么一点道理。”
“但是!”
赵桓声音骤然严肃起来,“朕也想让大家伙知道一件事,自从秦汉以来,我华夏的主要疆域,就是那么大了,这些年来,开发了江南,又开发了荆湖,岭南……但都是在这个大圈圈里做道场。结果是什么呢?天下太平,人口滋生,把可用耕地开发完全,然后就是土地兼并,民无以食,等到了吏治崩坏,天灾人祸不断的时候,就该遍地烽火,改朝换代。”
“乱世一到,人命就不是人命了,史书上黄巢起兵。所到之处,血流成河,死尸无数……说到底,就是人多地少,不得不屠杀以求生存。”赵桓长叹连声,“朕压制大户,力推均田平役,就是害怕百姓承受不住,内忧外患,亡了大宋朝。”
“如今好容易驱赶了金贼,把大局勉强维持下来,接下来朕要干什么?在推行公平这件事上,朕不会放手,没有松懈,没有折扣。不过……光是折腾国内也不行,朕还要对外开拓,扩大华夏文明,占有更多的土地,纾解最致命的人地矛盾。”
“总而言之,你们这一次出海,不光是为了福建家乡找一条出路,也是给大宋找个出路,光大华夏,你们居功厥伟!朕,谢谢大家伙了!”
赵官家的驾临,加上这一番堪称坦诚的表态,算是化解不少人心中的愤懑伤怀。
和百姓讲道理并不难,难的是放下身段,耐心沟通,偏偏赵桓又是个最不喜欢端着的皇帝,他的这番讲话堪称炸开了锅。
有人觉得官家太过了,把天命轮回说成了土地兼并,就算是真的,也不能给老百姓讲,明显属于泄露国家机密。
还有,他突然跑到了福建,扔下了国家大事,政事堂就能允许官家胡来?
还有御史台,就没人能劝阻官家吗?
更过分的是让官家在海上航行,万一出点事情,置天下何地?
太多的人,都准备好好劝谏官家,让他迷途知返,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唯独是林家,还有那些即将出海的百姓,万般受用……足有一百多艘船只,从泉州离开,向着高丽而去。
其实在地图上就会发现,高丽的版图,基本上和山东的维度差不多,走东海和黄海之间,真的不算太远。
毕竟在唐朝的时候,倭国都能派遣遣唐使,漂洋过海而来,宋代也有倭女来接种,没有道理去更近的高丽会有更大的难题。
只是林景默还是病了,他的确年纪太大了,受不得海上颠簸,老人日渐消瘦,吃不下东西,呕吐不止。
当下船的时候,老人几乎不能站立。
“三叔,歇歇吧!”
林景默摇了摇头,“歇不得,我自己的情形自己知道……快把大家伙都叫来。”
不多时,林家子弟悉数聚集。
林景默坐在了一块礁石上,默默看了一圈,随后道:“我说下船就要给你们讲课……现在就开始吧……自炎黄以来,华夏子民居中原上国,安居乐业……尧舜禅让,大禹治水,夏商周三代相继,文治昌明,武功赫赫……以至于春秋百圣,战国先贤,百家争论,祖龙横扫六合……传至汉唐,四夷臣服,盛世之治,莫过于此。”
说到这里,林景默停下来,大口喘息,额头皆是汗珠,有子侄看得心疼,要过来请他休息,哪知道老头坚决摆手。
喘息半晌,才继续道:“我皇宋天子,驱逐女真鞑虏,励精图治,再现盛世。我等华夏子民,秉承天意,远涉重洋,为华夏之兴盛,为子孙后世之繁衍……一人生死事小,一家兴旺事小,唯我族裔,唯我华夏……长盛不衰,长存不灭!”
说到这里,林景默突然大声咳嗽,仰面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