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坐在较为舒适的一个地方,温声问道:“父亲,您还好吗?”
“我没事。”京阶摇头,但气息还是有些不稳,他平日就有用药的习惯,今日出来匆忙,还没来得及用药,又被群臣吵得头疼,这会就有些不大舒服。
京逾白见他这般,眼眸暗了暗,起身往外走去。
众臣见他往外走,也都停下了说话的声音,京阶更是皱眉,刚要说话就被自己的大儿子京长恩拦住了。
外头仍有重兵看守。
眼见京逾白出来,两人直接拿出佩剑,挡了他的去路,“你要做什么?”
京逾白声音平缓,“我父亲有哮喘,得用药,劳这位大人帮忙请个太医,又或是准我去一趟太医院,那里有我父亲的脉案。”
侍卫没好气地说道:“现在什么处境?哪有药给你们?进去进去!再敢折腾,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京逾白笑笑,还是那副世家公子的好模样,“既如此,那劳烦两位大人帮忙请赵大人过来一趟。”
“赵大人?”两人一愣,脸上的凶样也有些维持不住了,对视一眼,问京逾白,“你说得是赵承佑赵大人?”
“自然。”
“你跟赵大人是什么关系?”其中跟一个将士问道。
京逾白却没有回答,只笑道:“我父亲是当朝首辅,如今晋王把我们困在这边,却也没有要对付我们的意思,若是里面当真出了什么事,只怕两位大人,”他顿顿,眉目十分温和,“也不好交代吧。”
“这……”两人面露犹豫。
的确。
王爷虽然让他们把人看守起来,却没有要他们动手,就连那几个杀鸡儆猴的也都是无足轻重的小官,而且这个人面色坦荡,一副和赵大人关系密切的样子,也让他们不敢像对待旁人那样对待他。
“你等等。”
其中一个侍卫开了口,而后拉着另一个人走到一边,“赵大人现在事务繁忙,肯定没空搭理他,让人过来也不好,不如我带他走一趟,反正太医院离这也不远。”
“他父兄都在这,想必他也不敢怎么样。”也没有其他法子,另一个侍卫也就点了头。
“走吧,我带你过去。”那侍卫开了口。
京逾白朝人拱手一礼,然后转头看了一眼京阶,见他摇头,也只是温声笑道:“兄长照顾好父亲,我去去就来。”说完也不顾旁人是何目光,直接面色坦然地迈出门槛。
侍卫在前头领路。
京逾白一路观察着四周,眼见此处守备并不森严,想来他们是把兵力都用来对付七郎了,便收起眼帘,袖手问人,“这位大人也是禁军。”
“自然。”
“大人不像是京城人士。”
“我是通州人,几年前才进京。”侍卫张口说完发觉不对,立马沉了脸,冷声,“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别想有的没的,要是让我知道你想什么诡计,我就要了你的命!”
京逾白笑笑,“大人何必如此,我一个文臣,既不会武功也没刀枪,不过是同大人闲聊几句罢了。”
他神色温和。
那侍卫打量了他一会也就收回视线。
“大人有没有想过,这次禁军这么多人,便是日后晋王登基,恐怕大人也分不到什么好处……背负这样的骂名却还是没有办法加官进爵,大人不觉得可惜吗?”
这话恰好戳中侍卫的弱点。
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他只在乎地位和利益,握着佩剑的手收紧,他抿唇,“你什么意思?”
京逾白温声,“在下没什么意思,只是为大人觉得可惜,也为宋大人可惜。”
宋大人便是晋王萧恪的舅舅,也是禁军统领。
察觉到侍卫看过来的视线,京逾白继续徐徐说道:“明明宋大人才是晋王的舅舅,也是在这件事情上出力最多的人,可晋王殿下却只同赵大人商量,如今需要宋大人时尚且如此,大人觉得日后等晋王登基,你们又会如何呢?”
“你……”
侍卫张口想辩,却什么都说不出。
他停下步子,眼看四周无人,到底按捺不住,问道:“你想做什么?”
京逾白闻言,终于敛了面上的表情,低声道:“我要见宋大人。”
……
宋致此时心绪也不稳。
李钦远已经兵临城下,他是跟人打过交道的,知道这人虽然年轻,但论作战,绝不输他的父亲。
他本来就是因为陛下亏欠他姐姐才谋了这个官职,平日懒散闲适惯了,根本不知道怎么作战,只要想到李钦远和他手里那支军队的威名,他就急得不行。
尤其这样急的时刻,他的好外甥还把他放在最前面,让他守卫宫城,却半点想法也不同他说。
又恨又急,在殿中踱着步。
听到外头有人禀告有要事说,他也没有收敛脾气,沉声道:“进来!”
很快,就有两个侍卫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大人。”
其中一个侍卫朝人问安。
宋致没理会他,坐在椅子上淡淡问道:“有什么要说?”
那人却没有回答,而是朝已经扮作侍卫模样的京逾白看了一眼,这一眼正好让宋致看到,他皱了皱眉,握着茶盏,抬眼看去,在看到京逾白的面容时,他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立刻站了起来。
“你……”
“你是京家那小子?”
京逾白面色不改,客客气气地朝人问了安,还颇有礼貌的喊了一声,“宋伯父。”
“你来这做什么?居然还这幅打扮……”宋致虽然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但也知道京家这小子是个狡诈的,沉了脸,“你倒是一点都不怕死,居然敢穿成这样来找我。”
“来人!”
京逾白温声笑问,“宋伯父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何来找你吗?”
外头立刻有人回应,“大人怎么了?”
宋致看着京逾白,抿了抿唇,却没再喊人进来,“没事,你们先出去。”又重新坐了回去,问京逾白,“你想说什么?”
“我听说李将军已经到城门口了。”京逾白问。
“到了又如何?他不过三千兵马,能抵什么用?”宋致虽然这样说,但表情明显不怎么稳当。
京逾白只当没看到,抿唇笑道:“那大人可曾想过,若是李钦远带兵进来,您会如何?”不等宋致回答,他便继续说道,“您在前线,这里都是您的人,而您的外甥身为皇子皇孙,便是犯了滔天大罪,碍于身体里那点血脉,只怕都能保下一条命。”
“可您呢?深受陛下信任才统管禁军一职,如今却做出这样的事。”
“您说,您会如何?”
这就是宋致一直以来所担心的事,所以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我……”
宋致咬牙:“我是他舅舅,只要晋王登基,我,我就是最大的功臣!”
“是吗?”京逾白似乎不以为然,轻笑道:“他真的把您当舅舅吗?您为了他在前头披荆斩棘,可他呢?躲在后头,只顾着和外人商讨,他有为您考虑过一丝吗?”
宋致想反驳,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还要再说的时候,外头突然闯进一个侍卫,苍白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人,城,城门开了,李,李钦远现在正在往皇宫赶来了!”
“什么!”
宋致脸色一白,起身又往后摔去。
原先神色自若的京逾白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也终于定了心,悄悄松开负在身后紧握着的那只手。
宋致余光瞥见他,再不复先前那副模样,走过去,握着京逾白的胳膊,近乎恳求的问道:“你,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我,我都听你的!”
京逾白垂眸看着男人,须臾,轻笑,如朗月清风,“自然是勤王救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