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这个时候才回来,姜三太太不由上前抱怨问道,“你去哪儿了?府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你怎么人影都不见?”
燕宁赐婚楚王,理国公府要出一位楚王妃了,这是阖府都喜庆的事,老太太甚至因为这件事赏了府里头下人双倍的月钱,府中一片喜气洋洋,可是姜三老爷这做舅舅的却这么晚才回来,姜三太太就算再不明理也觉得这样儿不好看。
更何况还有沈言江的婚事,她很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此等了丈夫许久。她一门心地抱怨姜三老爷,姜三老爷疲惫地先叫她坐在一旁,这才坐在她的身边缓缓地说道,“路上遇到了不少人,都跟我贺喜……我也是脱不开身啊。”
皇帝白天才赐婚燕宁和楚王,姜三老爷还没有从衙门出来就被人包围了。
不说从前就熟悉的人,就是不怎么熟悉的,哪怕只曾经跟他说过话的也都围着他团团转,给他道喜。
姜三老爷本就不是一个伶俐的性子,今日被众人包围,又得与人亲近说话,实在是心累到了极点。
如今见妻子坐在一旁看着自己,他摆手说道,“我已经去见了母亲了。这些人真是……瞧见阿宁即将做楚王妃,就连我都巴结上了。”他虽然出身理国公府,可是还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簇拥,如今想来也怪叫人感到害怕的。
如今姜三老爷倒是真的觉得自己素日里的清闲差事,不惹人注意也挺好的,不仅有些感慨地说道,“除了大哥,今日咱们兄弟几个都在外忙得不行。”姜家与楚王成了姻亲,京都侧目,姜家几位老爷自然也成了香饽饽。
姜二老爷虽然性格端方,然而惯于在朝中厮混,因此对这样的热情游刃有余。
姜四老爷闲人一个,遇到喜事就带着人去喝酒风流,也并没有为难。
只是姜三老爷倒是难死了。他头疼得不行,又对姜三太太问道,“这婚事虽然突兀,不过我刚刚问了母亲,母亲说是因为皇家相中了阿宁性子好,与王爷也熟悉,因此才有了这婚事。”他顿了顿,见姜三太太想要说什么,便对她继续说道,“我就与母亲问了,阿宁若是嫁给王爷,这嫁妆上就不能太单薄了,所以问问有没有能帮到家里的地方。”
他觉得有些口渴,正顾不得茶冷喝了一口,姜三太太已经心中感到危机了,急忙在一旁说道,“家里哪儿有闲钱!就算是有,阿静难道不要嫁妆了么?”她怕姜三老爷许诺给老太太什么。
姜三老爷目光奇异地看了她一眼。
他觉得这一刻,妻子叫自己觉得有些陌生。
只是心里有些不舒坦,他到底念着姜三太太这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便摇头说道,“母亲与你说了同样的话。她说阿宁的嫁妆她都预备得差不多了,绝不会叫阿宁成亲的时候丢脸。我与四弟素日里差事少,没什么经营的进项,就不必添妆了。”
他微微皱眉,觉得这样到底不好,毕竟自己怎么说也是个做舅舅的,而且燕宁一向都与阿静亲近,这姐妹之间如今亲近,日后姐妹之间也能互相帮扶。
哪怕是冲着燕宁楚王妃的身份,也得好生对待燕宁,别叫三房和燕宁的关系疏远了。
姜三老爷就想着,哪怕是舍出身家给燕宁添妆,燕宁又是个记得家人好的性子,日后这份善意燕宁也会回报在他的儿女的身上。
有燕宁的记挂,就必然有楚王的爱屋及乌,那他的儿女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差了。
虽然这有些功利,不过姜三老爷到底素日里也是疼爱燕宁的,就算燕宁嫁的不是楚王,他也不会对燕宁的婚事冷眼旁观。
“我素日里也不懂什么古董字画珍玩之类的,因此给了母亲两万两银子做阿宁的添妆。”姜三老爷这句话差点叫姜三太太背过气儿去。
“你说什么?”这可是三房一半儿的家底了。
“行了,不过是两万两,你咋呼什么。”见妻子一副要气死了的样子,姜三老爷头疼得很,又觉得无奈,便对妻子叮嘱说道,“阿宁是晚辈,咱们是长辈,给她添妆都是应该的。你也不必心疼,难道这府里还亏空委屈过你不成?”
三房在国公府里混吃混喝的,还领着月钱,说实在的,那是只进不出。三房几万两银子的家底儿都是这么攒下来的,因此花出去姜三老爷也不心疼。而且他拿的是三房的银钱,又不是姜三太太的陪嫁,如果阿静要成亲,姜三太太也可以拿自己的陪嫁给阿静做嫁妆。
“可是我的陪嫁是给瑚哥儿的。”姜三太太可还是有儿子的。
就算是要给女儿丰厚的嫁妆,然而姜三太太也重视自己的儿子。
姜三老爷沉默了一会儿。
想着妻子与自己这些年的夫妻情深,他忍了忍,这才继续说道,“如今银子已经给了,你难道还能问母亲要回来?已经给了母亲,你就大方一些。阿宁如今还在府里的时候,你做舅母的多关心关心她。”
他今天累了一整天,实在不耐烦和妻子再说什么了,姜三太太却哪里肯罢休,急忙拉着他的手紧张地问道,“我还有事问你。沈言江与十一公主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和端阳伯提咱们阿静的事了么?怎么端阳伯明明与你那么交好,却没答应你的意思不成?”
皇帝今日才赐婚十一公主和沈言江,十一公主是后来的啊。
之前她就已经叫丈夫去跟端阳伯提阿静与沈言江的婚事。
这怎么说,都是皇家抢了她看中的婚事。
看着妻子急切又愤懑的脸,姜三老爷又沉默了片刻方才斟酌着说道,“我忘了提,沈兄还不知道咱们家对沈言江有意。赶巧了,谁知道陛下把十一公主赐婚给了沈言江。我只当不着急而已。”
其实这话就是骗人了,当初姜三老爷何等看中沈言江给自己做女婿,当妻子一点头,他自然不会耽搁,匆匆地就去见了端阳伯。只是端阳伯的态度当头泼了他一头冷水,端阳伯没怎么多问他的阿静,反而一直在旁敲侧击地问燕宁的事,姜三老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自作多情了。
端阳伯的确是想和理国公府联姻。
不过联姻的对象不是阿静,而是燕宁。
这种事姜三老爷怎么敢叫妻子知道,他可还没忘了妻子那时候因她娘家的侄儿陈泰就骂燕宁是狐狸精呢,因此姜三老爷紧紧地闭着嘴,只当做这件事他从未提及。
端阳伯倒是有些焦急,似乎为了沈言江和燕宁的婚事还想与他详细说说。不过被他拖到今日,沈言江有了更好的婚事,端阳伯如今也很满意,这彼此之间的联姻就再也不会提及。
“有你怎么做父亲吗?自己的亲闺女的婚事都不上心!”姜三太太顿时气得要炸了,指着姜三老爷流泪说道,“阿静都多大了?阿宁比她年纪小都有了婚事了!你难道要叫咱们女儿磋磨成个老姑娘不成?还是你心里就没有把我们母女放在心上?”
她的声音大了起来,这夜深人静的府里都静悄悄的,叫下人听见明日就得闹得府里都是姜三太太的笑话。姜三老爷气得不行,上前捂住了妻子的嘴压低了声音说道,“闭嘴!府里头如今正高高兴兴的,你扫什么兴?阿静错过这门婚事,以后我必然还给她想着,不会误事。你,你这几天不许出去,再病一病吧!”
燕宁赐婚,这是府里都光彩的事,姜三太太如果天天绷着个脸,老太太只怕就要恼了。
姜三老爷怎么可能答应。
听他又想把自己关起来,姜三太太一双眼睛顿时瞪大了,露出几分愤恨。
然而她到底不敢在姜三老爷真的大怒的时候闹起来,因此只好闭上了嘴。
三房这么闹了一场,几个女孩儿全都不知道。倒是到了第二天的早上几个女孩儿都醒了,阿静与阿兰都回去自己的院子换衣裳,燕宁就也换了好看的衣裳对陪着自己的阿蓉说道,“大表姐,我今天是不是也很好看?我觉得王爷今早一定会来看我。”
一夜不见如隔三秋,燕宁如今才明白这样的话。她快活得不得了,阿蓉也不嘲笑她,只是挑眉问道,“你这么笃定叔祖会来看你?”
“那是自然。我这么想他,他也一定这么想我。”燕宁一脸笃定,穿好了衣裳就匆匆去给老太太请安。
她与阿蓉一进门,就见此刻老太太的上房中的气氛十分奇异。
楚王正襟危坐在老太太的一侧,一旁何泽含笑提着个巨大的食盒,正把食盒往十分无奈的老太太跟前的大大的饭桌上放。
楚王正对老太太说话,“这是王府的早膳,我担心王府的膳食有燕宁不喜的样式,因此带来些叫燕宁试着尝尝,瞧瞧喜不喜欢。”
“阿宁不挑食。”老太太看着满满一桌子的楚王府的早膳,便笑着说道。
“我会按照阿宁的口味,再在王府添置几个厨娘。”楚王继续说道。
既然要成亲,叫燕宁嫁到王府来,那王府之中的生活起居必然得叫燕宁觉得舒服满意。
膳食就是最重要的一样。
楚王想到哭包那纤细单薄的身子骨儿,垂目沉吟。
还是再问陛下要几个御厨吧。
哭包难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