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路的楚军创造出后撤的机会。
而一旦他这里崩了,中军一崩,燕人的主力马上就能从容进发,分割、包围、吞掉任一楚人军队。
眼前先前能做到且战且败且退的,是因为燕人几乎都是以骑兵在接触,打不过,燕人可以跑得过。
而楚军……
试想一下,
在近乎一马平川的上谷郡,
数十万以步卒为主骑兵为辅的楚军,一旦全方位的败退,那么,从镇南关到渭河,都将成为这数十万大楚精锐的屠戮场。
楚军将会像仓皇逃窜的猎物一样,被燕人疯狂地追杀。
能逃回去的,又剩多少?
且不提……那一座渭河,能否挡得住燕人追进的步伐,燕人甚至可以借着这一股大胜的势头,顺势将三郡之地的防线完全戳破。
那么大楚就将在丧失近五十万精锐的基础上,还要赔上三郡防线,同时,让燕人的兵锋,直接进入到京畿之地。
亦或者叫原本楚国的京畿之地的天子脚下百姓,将沦为……边关百姓。
所以,熊廷山必须得坚持,给楚军创造出成建制后撤的余地,就像是当年年大将军主动撤出镇南关后撤回渭河以南那样。
既然求胜无望,身为熊氏子孙,自然得着手为大楚,尽可能地多留一些血脉。
然而,这种逆势上扬,真不是说靠着主帅的胆魄就能够轻松做到的。
燕军精锐的冲阵,对于楚军而言,如同是一把把锋锐的马刀,近乎残暴地切割着楚军的血肉。
而那一面象征着摄政王本人的大纛,更是一直在向南推进,推进,再推进!
就是直指熊廷山的帅旗所在,毫无避讳。
郑凡骑在貔貅背上,手持乌崖,身旁,一众锦衣亲卫,护卫着他们的王爷一同在冲杀。
说是冲杀,实则更像是单纯地在前进,很长一段距离以来,锦衣亲卫这里并未遇到成建制的楚军。
一直到……
各路燕军的进攻势头,终于被楚人在付出巨大伤亡为代价后,强行阻滞了下来。
王爷才终于看见了立在前方的楚军军阵,以及那座军阵后头的……楚人帅旗。
同样的,熊廷山,也看见了那面大纛。
他不禁有些感慨,虽说都是王爷,但对面那位王爷,却比自己日子过得……跋扈多了。
那面大纛,竟然镶着金边,几乎和皇帝御用的金吾大纛没什么区别。
不过,熊廷山也没脸去说什么自家皇帝哥哥对自己不够重用和不够信任,否则,他也没机会统领这么多的楚军,而是会在当年,一同被留到郢都里,和那些兄弟们一起被活活烧死。
“哥,怪弟弟我没本事啊。”
熊廷山在心里这般想着,但依旧面不改色地继续下令组织军阵,抵御从其他方面还在不断冲击过来的燕军。
战场很大,哪怕是作为主帅,你在后方坐镇时,很多时候也只能看个冰山一角,而一旦主帅也深入战场后,那对整个战场的感知,就几乎可以说是沧海一粟了。
不过,郑凡清楚,其他战场现在的情况,都是次要的;
因为伴随自己主力的忽然杀出,局面,是必然会向自己这边倾倒,楚军不可能再有什么反败为胜的可能。
但郑凡想要的,不仅仅是一场大捷,他要一口气,吞下这五十万大楚精锐!
而只要能将自己眼前的这个军阵冲破,让那面帅旗倒下,那么这一切,就都将成为手拿把攥的现实!
“很坚固的军阵。”郑凡感慨道。
“是的,主上,一时半会儿,还真可能拿不下。”阿铭说道。
郑凡摇摇头,道:“你似乎忘了一个东西,可惜了,阿程辛苦培养出来的,却让我,第一个尝了鲜。
大虎,传令披甲上马!”
“喏!”
刘大虎马上吩咐身边锦衣亲卫袍泽去传达王令。
自后方,一支先前一直在跟随着的队伍,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这支军队,只有三千人;却匹配着三千辅兵作为仆扈。
且这三千骑士,骑的都是另一匹马,而他们真正用来厮杀的坐骑,则空跑着跟随。
现在,王令下达,骑士们换回自己的主战重甲马,这其中,一小半还不是战马,而是貔兽!
这是梁程花费三年时间,精心打造出来的……晋东重甲铁骑!
当他们在辅兵的帮助下,披上最后一层甲胄,提起自己的马槊时,一头战场的绝对凶兽,终于呈现出了它本该有的狰狞与锋芒。
郑凡面对着他们,
而郑凡胯下的貔貅,眼里则流露出一种……近乎发红的渴望。
它想要率领这支骑兵,想领着这群貔兽,去冲锋!
虽然,它也清楚地知道,这近乎不可能。
然而,
就在这时,
郑凡将乌崖刀归鞘,
同时将刘大虎所持的黑龙旗拿了过来。
旗帜向前,
压在臂下,
即为马槊!
似乎是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貔貅无比激动地不断喷吐着鼻息,四蹄也在按捺不住地不断踩踏着地面。
“主上,很危险。”
“我知道。”
“主上,您就不害怕?”
“我害怕。”
“其实已经胜局已定,主上可以………”
“但我更害怕自己以后会后悔今日没有做出这个选择。”
郑凡看向阿铭,
道:
“两大国,只剩下乾楚,这样级别这般重大的大战,怕是也就只剩下两次了而已,我是真的不想错过。
反正,
玩儿嘛,
玩儿个痛快!
我怕死,
但更怕错过今日这样的一个机会。”
“主上三思。”
“玩儿嘛,怕死还玩儿个什么劲儿?怎么,只许你们玩儿得飞起,却不准我也跟着凑个热闹?
我知道,
我战场上有时候运势真的很差,但我今日,至少眼下,还真的不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了。
老天爷让我运势差,当初那个被抓住的道士说我是什么无根之人,为天地所不容;
不仅我是,
霖儿,大妞,他们也是。
我这个当爹的,就算不为自己,
也得为他们,
去证明一次:
别怕什么天地不容,
要让他们知道,
这天,就跟他们老子我一样,看似光鲜伟岸,实则……他娘的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郑凡催动胯下貔貅,
貔貅飞奔而起,
手持黑龙旗当马槊身着王服的王爷,以最快的速度,巡视过了这支重甲铁骑。
随后,
没多发一言,
没鼓动一句,
而是侧过身,面向南方楚军的军阵方向,归位于最前端的最中央。
黑龙旗下压,平举;
“唰!唰!
后方,重甲骑士一同下压马槊,向前平举。
貔貅,
开始奔跑;
其后,
三千重甲铁骑,也开始奔跑。
大燕的摄政王,
冲锋在第一个,
貔貅全力奔跑之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迎面而来的风,让人眼睛都有些无法睁开,不得不微微侧过头;
略显模糊的视线中,似乎看见,在自己身侧,有一道身着鎏金甲胄一头白发同样也是骑着貔貅的身影,在和自己一同奔驰前进。
“哈哈哈哈哈………”
大燕摄政王笑出了声。
“以前,
你在我前面;
后来,
你在我旁边;
但或许,
你更喜欢……”
“驾!”
貔貅接收到了来自自己主人的指示,近乎是榨取出自己所有潜力,进一步地提速,那四蹄,每一次落下,都能在地上砸出一个坑印。
而在郑凡的视线中,那道白发同行的身影,正在逐渐落后,正在逐渐虚无。
郑凡也将自己的视线,重新注视向了前方已然越来越近的楚军军阵。
看好了,
你没能灭得了的楚国,
我来灭!
哥,
现在,
你在我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