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作态,赚个好名声罢了。”
……
柳玉茹虽然听不见外面人群中的话,但也大致能猜到。她被李云裳牵着进了公堂,顺天府尹一看见李云裳,愣了愣后,忙上前来,行礼道:“殿下。”
李云裳放开柳玉茹,笑着道:“王大人,许久没见了。今日见这位夫人在门外击鼓,本宫一时好奇,便来看看。”
说着,李云裳由师爷引着坐到位置上,抬手道:“王大人不必在意本宫,自便就好。”
顺天府尹犹豫了片刻,终于才道:“唉!那下官就开审了。”
说完之后,顺天府尹抖动着一身肥肉,回到了桌边,扶了扶帽子,轻咳了一声,看着跪在地上的柳玉茹道:“堂下所跪何人?”
柳玉茹垂着眼眸,冷静开口:“妾身顾柳氏,乃户部侍郎顾九思之妻。”
“所来何事?”
“为夫伸冤。”柳玉茹叩首道,“我夫君为奸人所害,如今蒙冤狱中,妾身偶然得知真相,但因此事不便告知大人,还请大人禀告天子,方便民女将手中证据呈上。”
“额,那……”
“什么证据,不便在顺天府呈上呢?”李云裳突然开口,顺天府尹愣了愣,李云裳坐在椅子上,摇着扇子道,“顾夫人难道还怕顺天府会将你这证据给毁了不成?”
柳玉茹听着这话,抬眼看向上桌,李云裳摇着扇子,嘴角噙笑,柳玉茹沉默片刻,转头却是看向顺天府尹道:“大人,我夫君官拜几何?”
“正四品……”顺天府尹不明白柳玉茹的意思,柳玉茹接着道,“死者刘大人,又官拜几何?”
“从五品。”顺天府尹皱了皱眉头,“你什么意思?”
“大人,您确定,您要审这个案子吗?”
柳玉茹静静看着顺天府尹:“若大人执意要审这个案子,妾身便将证据呈上来。”
“那便呈上来。”李云裳果断接口,顺天府尹却是急了,忙道,“等一下!”
说着,顺天府尹脑袋上带了冷汗,他左思右想,转头同李云裳道:“殿下,这个案子的品级,微臣管不了啊。”
“那就请顾夫人去她能管的地方去。”
李云裳靠在椅子上,摇着扇子道:“做事,总得合规矩才是。”
“那敢问,”柳玉茹朗声开口,“我大夏顺天府职责何在?!”
不等其他人开口,柳玉茹便果断道:“管东都不平之事。我夫君之事发生在东都,如今人关在东都大牢,我有冤屈,登堂鸣鼓,王大人能审,应当在此主审,不能审,按顺天府的规矩,也该呈报陛下,由陛下决定,我求见天子,王大人代为转达,又有何不规矩?!”
说着,柳玉茹抬眼看着李云裳:“倒是公主,您公主之身,是何职位,能在这顺天府堂之上越府尹之职,指手画脚,干涉诸多?!您此时此刻坐在这里,又合了哪条规矩?!”
“你!”李云裳捏了椅子猛地起来,看又想到外面伸着脑袋看着里面的百姓和旁边的衙役,她深深呼吸着,又慢慢坐了回去,转头同顺天府尹道:“王大人,是本宫管多了。”
“不妨事,不妨事。”顺天府尹赶紧摆手,随后看向柳玉茹,柳玉茹静静看着顺天府尹,一双眼坚定清明,片刻后,他在心里盘算过后,终于道,“那本官这就写折子呈入宫中,但召见与否,就得看陛下了。”
“等一下!”李云裳再次开口,柳玉茹皱眉:“殿下何意?”
“本宫想起来,”李云裳转动着扇子,“顺天府击鼓鸣冤,是要受刑的,男受三十大板,女受拶刑,若受刑,任何案子,顺天府概不受理。顾夫人,”李云裳笑起来,“你愿受刑吗?”
柳玉茹愣了愣,而挤进顺天府,站在不远处听到这话的叶世安和周烨顿时变了脸色。秦婉清皱起眉头,低声道:“将玉茹叫回来吧,总是有办法。”
“你不是说有冤屈吗?”李云裳看着柳玉茹,“顾大人犯下的案子,那可是抄家灭族砍头的大罪,既然蒙受了这样大的冤屈,区区拶刑又算得了什么?”
柳玉茹静静看着李云裳,站在人群里的秦婉清看不下去,大声道:“顾夫人,走吧,拶刑可不是开玩笑,再找办法就是了!”
柳玉茹垂下眼眸,李云裳却是笑了,她手里的团扇在她手中辗转反侧,李云裳看向团扇上的图案,嘲讽道:“顾夫人可知道,这顺天府,也不是想来就来的。若真是有天大的冤屈,便不会怕酷刑。顾夫人今日来,可是做好了受刑的准备?”
说着,李云裳抬眼看她:“怕是没有吧?顾夫人,顾大人可谓难得一见的天才,年纪轻轻,便走到户部侍郎的位置上,揣度人心,审时度势,都是一把好手。这样的人,你当真他心中纯洁无垢?你当真敢在顺天府明镜之下担保顾九思受了冤枉?你敢信,他真的没有半分污点,在此案中没有半点牵扯?”
听着这些话,柳玉茹抬起头来,看着李云裳的眼睛。
柳玉茹的神色太平静,平静得有些渗人,李云裳不由得愣了愣。
然而柳玉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听着李云裳的话,突然就想起了昨晚上,想起了自己那一份迟疑,想起黑风寨上一千多条人命,想起顾九思夜里冷静说着话的模样。
她注视着李云裳,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无法出口的时候,又突然想起当初顾九思伤痕累累站在扬州街头,回眸那意气风发一笑。
“我信。”
她突然生出无尽勇气,冷静又坚定开口。
李云裳愣了愣,柳玉茹跪在地上,深深叩首,平静道:“妾身愿受拶刑,请大人禀报天子!”
“玉茹!”
叶世安听到这话,再也耐不住,低喝出声来,衙役上前一步,拦住了叶世安。
周烨皱起眉头,看着公堂之上的柳玉茹。
柳玉茹仿佛没有听到叶世安的话,她跪在地上,神色从容。顺天府尹愣了愣,犹豫片刻后,他朝着师爷挥挥手,便拿起纸笔,当堂写了奏折,让人呈入宫中。
而后侍卫拿了指夹过来,他们看着柳玉茹,心里也有些不忍,不由得道:“得罪了,夫人。”
柳玉茹朝他们抬起头,温和笑了笑,却是道:“打扰了。”
侍卫们没敢再看她,只觉这女子温柔若莲花,哪怕在即将上刑之时,也带着超凡从容。
指夹上套上柳玉茹的手,顺天府尹还是有些不忍,不由得道:“顾夫人,陛下不一定答应的,您要不再考虑一下,我让人把折子追回来?”
“嫂子!”沈明在外面,着急道,“你别犯傻啊嫂子!”
柳玉茹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而后朗声道:“我信我夫君为人公正无私。”
说话间,指夹突然用力,柳玉茹猛地咬紧牙关,疼痛让她瞬间白了脸色,她身子微微发颤,却还是开口,声线打颤,音色清明:“我信我夫君,上对得起皇恩浩荡,下,对得起黎民百姓。”
“我夫君,”柳玉茹深吸了一口气,因为疼痛,汗水大颗流下来,她绷紧了全身肌肉,大声道,“是个好官!”
他是个好官。
是个好夫君。
是个好朋友。
是个好人。
纵然他心有算计,但他无愧于君,无愧于友,无愧于百姓,无愧于家人,更无愧于她,柳玉茹。
她信。
柳玉茹深深喘息着,感觉指夹猛地松开。
在松开那一瞬间,疼痛纵然打窜,一个激灵直冲脑门,她失了所有力气,骤然瘫倒在地。
秦婉清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旁边人,冲到公堂上,扶起柳玉茹来,焦急道:“玉茹,你没事吧?”
顺天府尹也站了起来,忙道:“叫大夫过来。”
柳玉茹说不出话,她靠在秦婉清怀中,低低喘息着。她的手指已经彻底乌紫,一直在抖,完全克制不住。叶世安和沈明也冲了进来,李云裳静静看着柳玉茹,许久后,她站起身来,淡道:“先送后院休养吧。”
说完,李云裳便领着人走了出去。柳玉茹躺在秦婉清怀里,被人抬回后院。
大夫赶过来后,只能是看一看,根本没法触碰。但骨头必须要接上,只能咬着牙一根一根固定。
这疼痛比受拶刑更让人难耐,柳玉茹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来。
旁边叶韵和印红也赶了过来,听到柳玉茹的哭声,叶韵冲上前去,一把将柳玉茹揽在怀里,沙哑着声音道:“李云裳那个畜生,我早晚……”
“韵儿,”柳玉茹虚弱着嗓音,低哑开口,“我渴。”
叶韵红了眼,她知道柳玉茹已经没了力气,说这话也不是真渴,只是为了让她不要再胡说。
印红忙在旁倒了水,叶韵喂了柳玉茹喝下去,也不再胡说。
柳玉茹绑好了手指头,外面终于来了信,却是一个公公站在门口,恭敬道:“顾夫人,陛下请您入宫一趟。”
“改日……”
叶世安话没说完,柳玉茹便出声道:“扶我起来。”
然而说这话时,她已经是自己起来了。
秦婉清和叶韵忙上前扶住她,柳玉茹被搀扶着,虚弱走到太监身前,她笑了笑,苍白着脸色,柔声道:“公公,请吧。”
疼痛还在指尖,然而已经开始逐渐习惯。
柳玉茹克制着自己,由人搀扶着,走到了顺天府外,然后就坐上了轿子。她此刻受不得太大颠簸,马车已经不能坐了,叶韵便为她早叫了一顶轿撵。柳玉茹由人搀扶着坐上去,然后一路抬着进了宫。
太监见她状态不好,便让人提前回去通报,得了特许,将她一路抬到了御书房外。
柳玉茹到的时候,范轩正在练字。看见柳玉茹,他愣了愣,柳玉茹依照宫规,规规矩矩给范轩行礼。
范轩见她颤抖着跪下去,这才反应过来,忙亲自去扶她,焦急道:“怎么成这样了?”
“顺天府告状,需受拶刑。”
柳玉茹跪在地上,完完整整叩完头,这才起身来,沙哑道:“民女因刑失仪,还望陛下见谅。”
范轩看着柳玉茹,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他让人扶着柳玉茹坐上位置,叹了口气道:“以往在望都,总觉得你们见我很容易。如今在东都,才发现你们见我,却这样难了。”
“陛下是天子了。”
柳玉茹平静回答:“天子自是不一样的。”
这话让范轩愣了愣,他垂下眼眸,干笑了一声,随后道:“你是为九思求情吧?”
“陛下,”柳玉茹冷静道,“若是求情,便不会费这样大功夫求见了。”
范轩抬眼看向柳玉茹,柳玉茹道:“民女已经查到刘春案子背后的主谋,民女还有证据。”
范轩捏紧了手中的笔,有些紧张看着柳玉茹,柳玉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道:“但民女知道,陛下并不愿意将这个主谋绳之以法,或者说没有办法将他绳之以法,因为代价太大。此次来见陛下,一来告知所有情况,二来,求陛下提审我夫君,我夫君说,如今陛下困局,他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