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说完,我便将他关在了门外。
容忌前脚才离开北璃,祁汜后脚便入了我的御书房。即便我与祁汜什么都没发生,但传扬出去总归不太好。
我可不愿再因这些细枝末节,同容忌争吵。就像上一回,我不仅没吵赢他,还赔了半天不是,丢人又丢身,真真是掉面子。
不多时,青龙叩响了门扉,沉声道,“王,西越王后特命使节送来请柬。”
“所为何事?”
“据使节称,说是西越王后盼着您能出席西越储君受封大典。”青龙简而言之。
楚荷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
不日前,我引雷电狠劈叶修一事,楚荷定然知道是我所为。如今,她深爱叶修,之所以亲自邀我出席储君册封大典,无非是希望我能与叶修冰释前嫌。
我本打算前去一探究竟,看看叶修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可容忌奔赴东临之前,千叮万嘱,要我留在北璃王宫中静心养胎。我虽不得闲,但也不愿拿小小乖们的安危开玩笑,遂一口回绝道,“不去,就说我身体有恙,须留宫静养。”
青龙闻言,支支吾吾道,“王,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说不当说。”
“若是让我心口犯堵之事,就不必说了。”我轻揉着突突作痛的脑壳,只想酩酊大醉一场,将这些俗世凡忧抛诸脑后。
原本以为,冷夜一死,天弋被废,我便能睡个安稳觉。
不成想,前有倾扇作乱,后有叶修添堵,中间还有令人险恶的封於从中作梗。
“王。属下深思熟虑之后,还是觉得有必要同您知会一声。”半晌,青龙又叩响了门扉。
“有话不妨直说。”
青龙说话吞吞吐吐,远没有朱雀干脆利索。这才几日,青龙便几近耗尽了我的耐性。
沉吟了许久,青龙终于开口,“朱雀成了西越二十万禁军副统帅,并命人四处散播谣言,称王肚子里怀着的是云秦国主的种。东临国内一片动荡,朝臣纷纷上奏要求东临王同您断绝关系。”
怪不得容忌急着赶回东临,原是出了这档子破事。
事到如今,我若是再***,这些个乱臣贼子,怕是要翻了天。
我敛了眸色,推门而出,“走,去西越。”
“是。”
青龙唯唯诺诺地应着,观其神色,显然是在为朱雀忧心。
不过,青龙的反应我大体还算满意。
一来,他不会像朱雀那般感情用事。他公私分明,刚正不阿。
再者,他虽征战多年,但并未被磨砺成冷冰冰的杀人利器。
恰恰相反,他重情重义,念旧长情。
这一点,甚得我心。
待我匆匆赶赴西越王宫,王宫中已然汇聚了四海八荒有志之士。
但凡是有些名气的能人异士,均受邀出席了西越储君册封大典。
我不动声色地环顾着热闹非凡的西越王宫,一眼便望见了守在宫门口,身披铠甲意气风发的朱雀。
与此同时,他亦定定地望着我。
“北璃王,近来安好?”朱雀阔步上前,尤为关切地询问着我。
“如你所愿,一切安好。”我咬牙切齿地回道。
话音一落,我本打算绕道而行,不料朱雀又拦住了我的去路,眸中的担忧溢于言表,“仅半月不见,怎么清减了一大圈?是遇上烦心事了么?”
“腹中孩儿平白无故多了一个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冷笑着,旋即抬手将他推至一旁,目不斜视地从他身侧走过。
我不知朱雀如何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内,取得了叶修的信任一跃成为西越禁军副统领,但他若是敢做出伤害容忌或是我腹中小小乖的事,就别怪我不念旧情狠下杀手。
抬首看着正红朱漆宫门顶端悬着的金色楠木匾额,匾额上**凤舞地题着“望祁殿”三字。
我不禁摇了摇头,暗暗失笑。
叶修许是情深不寿的戏码玩多了,时至今日,恐怕连他自己都当了真,将心中对祁汜的执念当成了爱。
也许,多年前的叶修真真切切爱过祁汜。可眼下的叶修,唯权力至上,祁汜于他而言,至多不过是一个护身符。
拾阶而上,我全然无视了周遭向我投来的怪异目光,径直朝着云白光洁的大殿上走去。大殿倒映着清晰可见纹路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是虚影。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祁汜手持金足樽,刀锋般冷漠的眼眸里藏着一丝戏谑,一动不动地追随着我。
该死,这么热切地看着我,是嫌我与他的流言不够多么?
我暗自腹诽着,悄然移开了视线。
“北璃王,这边请。”
不多时,有宫娥美眷盈盈走来,将我引至矮几前,客客气气道,“璃王请入座。”
我微微颔首,刚一落座,正想为自己斟一杯酒,便有一阴柔男子凑上前来,殷勤地替我斟酒夹菜,“王,让奴家伺候你吧。”
“.........”
我接过他递来的碧玉觞,侧目瞥了眼边上男子,尚未咽下的酒水尽数喷出。
叶修可真够狠的,竟找了一位同容忌有七八分相似的小倌作陪。
小倌儿被我喷了一脸酒水,也不气恼,只娇嗔地说了一句,“璃王碰过的酒水,格外香甜。”
我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往边上空位挪了挪,“退下。”
小倌轻咬着下唇,一只手恰似无意地卷着鬓角处的一绺墨发,嗲声朝我身上靠来,“王,你好冷漠哦。”
“滚一边去。”
我冷冷地剜了他一眼,周身气场陡然转凉。
“唔——”
他娇呼了一声,装模作样地站起身,旋即双膝一软,竟朝着我大咧咧扑来。
“王,这里人多,不方便......”他趁人不察,悄然解开了束在腰间的玉带,半敞着宽松的衣物。
叶修为败坏我的名声,可没少费工夫!
我徐徐放下碧玉觞,正准备随手折去他的双手双脚,祁汜已行至我身前,替我挡下了粉面含春的小倌儿。
顷刻间,原本喧闹的望祁殿顿时鸦雀无声。
四方来士纷纷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好奇地看向突然走向高位的祁汜。
祁汜冲我使了个眼色,旋即打横扛起衣裳半敞的小倌儿,“美人儿,坐朕腿上,如何?”
他此话一出,殿内旋即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天呐!想不到云秦国主居然好男色。”
“不是说云秦国主情迷北璃王?方才,我还以为他会扛起北璃王,想不到在云秦国主心中,北璃王的分量还不如一小倌。”
“云秦国主可真俊。他若是能这样对我,就好了。”
“依我所见,云秦国主是因为看不惯北璃王同他人打情骂俏,这才随意找了个借口将那小倌从北璃王身边支走。”
.........
一时间,议论声甚嚣尘上。
所幸,祁汜根本未将这些非议放在心上,只一门心思地同美艳小倌打情骂俏。
美艳小倌未完成叶修交代的任务,罥烟眉紧蹙,愁容不展,病弱西子胜三分。
我轻晃着手中的碧玉觞,百无聊赖地盯着攀附于杯壁上的点点酒水,只望容忌能快些赶至。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叶修一手揽着楚荷为他诞下的麟儿,一边携着身着凤袍仪态万方的楚荷一道入了望祁殿。
楚荷架子偏大,身着凤袍倒是有几分凤临天下的气势。
只不过,她略显黯淡的肤色拖了她的后腿,使得她这一身珠光宝气显得俗气了些,倒是衬得她边上的叶修星眉剑目俊美非凡。
由于西越储君还小,受封大典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便告一段落。
我抬首望着坐在我正对面,手揽麟儿面露浅笑的楚荷,总觉她的这份幸福如同海市蜃楼,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幻灭。
脑海中,黑盒子不满地嘟囔着,“是酒不好喝,还是肉不好吃?宿主,你未免考虑得太多了吧?西越的琥珀酒甚是好喝,宿主专心喝酒不好么?快喝,喝!”
什么破盒!竟对我撒起了酒疯。
话虽如此,但我就喜欢惯着黑盒子,遂一连喝了数十杯琥珀酒。
坐于我正对面的叶修稍显疑惑地看着我,应当是在揣测着我何故借酒消愁。
我亦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总觉叶修之所以急着册封储君,就是为了摆下这一道鸿门宴,叫我有去无回,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