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再后来,张余歌从下士升到上士,又从上士升到中尉,如果没今天这茬子事,他恐怕还能在部队里继续一路高升吧。
但是张余歌觉得这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路上,张余歌开车时总觉得自己像是在被窥探似的。
越野车一路北上,就在他即将离开庆氏境内的时候,张余歌忽然看到路边枝头上的麻雀越来越多,而且……那些麻雀竟是都在静静的注视着他。
夜色里,这些麻雀站在枝头上,看起来就像是黑压压的一片十分惊悚。
这个时代里的麻雀虽然体型硕大,但只要你不攻击它,它是不会攻击你的,所以平日里大家就算见到麻雀也不会多么担心,这生物归根结底吃的依然是素食。
然而这一刻,张余歌内心忽然升起一丝恐惧来,他从未想象过,原来麻雀也会如此的恐怖。
张余歌打开远光灯,刹那间他看到前路两旁的树枝上站满了麻雀,当车灯照射在它们的眼睛上,竟反射出诡异的银色光芒来。
“哪里来的这么多麻雀?”张余歌在车中暗自心惊着。
之前012号基地就是被麻雀袭击的,此事已经在军中内部通报,所以张余歌的心情,已经开始慢慢沉落谷底。
只是现在并非退缩的时候,他很清楚此行的使命:如果遇见敌人便不用逃了,因为一定逃不掉,这个时候他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帮其他路上的战友吸引火力。
他们十人中,只要有一人能将消息送到西北,那就算是他们十人的集体荣耀。
功成不必在我。
张余歌看着那群黑压压的麻雀一连串的站在树枝上,连梧桐树的枝干都被压弯了下来,可他心中不再有畏惧,反而升起了一丝勇气。
骤然间,麻雀一只只飞离树枝,它们在天空之中慢慢汇聚成漩涡,羽翼尖锐的像是刀锋。
就在这危机四伏的黑夜里,张余歌一脚油门轰了下去,黑色的越野车宛如一头猛兽般开始突围。
狰狞的金属机器浑身都是紧绷的肌肉,张余歌开的可不是什么大路货,而是庆氏内部性能最强的军用越野。
这种车一般只有庆毅、庆缜、罗岚这样的人物可以坐。
虽然庆缜知道这些要送信的人会死,但他依然要把最好的保命工具留给他们,能不能活下来是战士们的事情,想不想让这些战士们活下来是他庆缜的事。
死亡,是大家身处这个时代里没有退路的选择,但在此之前,人生要尽兴!
引擎轰鸣着,八缸涡轮增压发动机一瞬间便将潜力压榨到了极致,车内的张余歌只感觉一股巨力从车子的滚轴中传递出来,他的背部被紧紧压制在车椅上。
全时四驱的传动系统让越野车轮胎的抓地能力更加强悍,宽大的轮毂,就像是野兽强壮而有力的四肢。
张余歌车内开始亢奋的大吼大叫起来,黑色的金属野兽竟是一头从盘旋的麻雀中间冲破而出,就像是海洋中的驱逐舰一头冲出了漩涡!
麻雀一只只冲撞到挡风玻璃上,用它们锐利的喙来尝试破开窗户,然而那猛烈的啄击却只能在玻璃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白点。
若是普通车辆,恐怕玻璃早就碎了,但这十台越野车不同,它们的玻璃全都是防弹的。
此时张余歌已然心无旁骛,他只管轰踩油门朝北方狂奔,至于能走到哪里那就全看命了。
麻雀汇聚而成的乌云始终紧紧跟随着,它们不再攻击,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并不符合生物本能,张余歌感受到,那些麻雀背后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指挥着它们,让它们的行动准则变的更加精于计算。
没有盲目的冲击,麻雀仿佛忽然化身猎豹匍匐下了身子,等待着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金属野兽虽然狂猛,但也有力竭之时。
张余歌看了一眼仪表盘右侧代表着油箱的刻度,他最多还能再行驶200公里,到了那个时候金属野兽将渐渐停歇。
他没法下车加油,只能坐在车里成为一坐孤岛。
一个多小时后,仪表盘上的刻度渐渐变成了红色,黑色越野车也渐渐放慢了速度,停靠在公路边上。
不会有增援了,张余歌知道这次自己身后并不会有战友。
直到这时,他才有心思坐在车里点燃一根香烟,灰色的烟雾瞬间在车内弥漫。
张余歌将车窗降下了一丝缝隙,麻雀就在他身边拼命的想要从缝隙中钻进来,却被死死卡住。
他好像没有看到那些麻雀似的,自顾自一口又一口抽着烟。
以不畏惧的神色面对敌人,是一名合格的庆氏军人应有的心理素养,但如果这时候真有人问张余歌怕不怕,他会笑骂着回答:这他妈要说不怕,肯定是假的,你不怕你来试试?
这时候,麻雀忽然不再盲目的想要从缝隙挤进来,而是在天上排成队列,然后一头头撞向前挡风玻璃。
张余歌忽然发现,这些麻雀的喙竟然每次落点都一样,就像是精确计算过似的。
“卧槽,这特么是成精了吗?”张余歌怔怔道。
不过他也没再多看,而是兀自又点上了一根香烟,然后打开了车上的音乐播放器,液晶屏里显示着车上的音乐列表。
《一步之遥》
《悲怆》
《啊,朋友再见》
张余歌嘀咕道:“这都什么歌啊,也不知道这辆车以前是谁的座驾,歌名还都挺特么应景的啊,故意的吧……”
他点开啊朋友再见,悠长的手风琴、钢琴前奏忽然飘了出来。
啊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啊每当人们,从这里走过。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前挡风玻璃上的裂纹越来越大,张余歌的思绪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雪夜,身穿白色西装的庆缜迎面走来对他轻声说道:“我记得你,你叫张余歌,以前是我手下的兵,杀火种公司的时候你立过功。”
然后张余歌看着那个身影一路登山,腰背挺直。
那天晚上庆缜教会他十个字,傲从骨中立,万难不屈膝,这是庆氏重生后新的灵魂。
张余歌看着窗外黑压压的麻雀,再看了看挡风玻璃上即将爆裂的裂纹。
“坐以待毙可不是庆氏的风格,老子叫张余歌,老子在庆氏立过功。”
他笑了笑从副驾驶座位上拿起自己的自动步枪,熟练的拉动枪栓,张余歌把车内的音乐调到最大,然后推门下车向天空扫射。
然后被数不清的麻雀淹没。
车内音乐还在继续播放着,歌声越来越激昂。
啊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