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半年之后,吕方成总算搞清楚状况:这人和那人,是姑舅,这家和那家,上一代结亲。加上同学会老乡帮,拨拉来拨拉去,好像整个营业部,只他一个是外人。
他还觉得自己丧失了部分语言功能。
“大妈您好!请问您这笔钱,想怎么存呢?要不要买个理财产品?”点钞机哗哗点了两万块,吕方成端着职业性微笑,坐在柜台里,问那个大妈。
大妈皱着眉头反问:“啥?”
“我是问您啊,这两万块钱,您打算存活期还是定期?”吕方成尽量用平时的口头用语。
大妈怀疑地看着他,还是一头雾水。
营业部姚主任终于看不下去,他手撑柜台,头伸到外面,冲大妈用方言吼道:“俺问你,要死要活?”
大妈这回懂了,眼睛一亮:“俺要死的!”
姚主任吩咐吕方成给大妈存了定期。
吕方成这才发现,学校和社会,运用的是两种语系。
姚主任说:“吕方成,你别干柜员了,先学学怎么跟人说话吧,去干大堂助理。”
所谓大堂助理,其实就是个接待。客人进来,吕方成一拉门,满脸堆笑:“欢迎光临,请问,您办理什么业务?”客人办完事,吕方成再一拉门:“谢谢光临,您走好!”不会写字的老人,吕方成要代填单子。年轻妈妈清点钞票,吕方成立即接过她怀里的孩子,噢噢地哄着逗着。有个带小狗来存款的女士,尽管吕方成厌恶那狗,因为它把自己的左腿当成母狗,不停地骑跨着来回蹭,却不得不爱怜地假笑:“您的小狗好可爱噢!”然后在用户等候的时候把狗牵到门外站着。
社会的阶梯,不按学业成绩排名。
他没有高飞察言观色的本领,也不像郑雨晴有爸爸的人脉可以依赖。那段苦到黄胆水倒流进胃的日子,吕方成都不敢跟郑雨晴讲实话。只有妈妈端上一碗清汤面,跟他讲:“从前做徒弟,都要吃三年萝卜干饭,要给师傅师娘端汤送水倒痰盂洗尿布的!进社会,就像坐班房一样,头三天都要睡马桶边上,杀杀你的傲气。”
吕方成的傲气,一夜之间,不剩毫分。
吕方成的转运,要从那个老头踏进银行大门的那天起。
那天还下着雨,为保持营业大厅干爽,吕方成携保洁员一起每三分钟就要拖一次地上的水。给伞套上塑料袋的业务,吕方成比点钞还娴熟。
营业部赶巧不巧来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干瘪老头,带着两腿豪迈的泥浆,一步一个脚印走进来。他头发结成疙瘩,身上散发着常年不洗澡的酸臭气,像个移动的生化武器,所到之处,三米之内,人不能近身。
老头拎着两袋零钞要存。若是买理财产品,柜员也就接了,可他偏偏是往外地账号打款,真没啥油水。当班的职员都退避三舍,保安直往外轰。只有吕方成主动接了这笔业务。他蹲在大厅的一隅,忍受着老头发出的阵阵酸腐,整整数了四个小时,才帮他清点出又脏又臭的七千多块。站起来的时候,吕方成因饥饿加熏天的臭气,差点晕厥,他被老头身手矫健地一把抓住。吕方成稍微能自主呼吸,开口讲的第一句话是:“大爷,你不要把所有钱都汇回家,搁家里,钱都死了。你应该在这里买个理财,让钱生钱。”这个老头是个职业乞丐,脏是脏,但收入却不低。之后隔三岔五,要饭老头便会扛一麻袋零钞,点名找吕方成理财。银行人惊讶地发现,他们的收入远低于一个要饭的。
老头是跑惯江湖的人了,人的眉高眼低向来看得很清楚,之前不知道在多少家银行门店都吃了闭门羹,只有吕方成耐心接待了他。老头认定吕方成这人心眼不坏,不仅自己在这里开了户,还号召江州市里大大小小的同行,都到吕方成这里来办业务。毫无背景和人脉的新手吕方成,居然就成了吸储能手。
营业部姚主任虽然嫌这些人脏,不入流,但那些零零整整的钱源源不断地进来,也抵得上几个小微企业,他自是喜笑逐颜开。业务会上,姚主任还对那些有意见的员工说:“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嘛!”
与吕方成同期入行的徐文君在会上酸溜溜地说:“咱们以后都得带眼识人!小吕到底是状元郎,有水平啊!小吕啊,你现在算得上江州的丐帮首领了吧!哈哈哈哈……”
徐文君讪笑吕方成的时候,双胸跳如脱兔。
吕方成曾经对自己的职业,有过万千美好的设想,但却怎么也想象不到,自己入职之后,第一位固定的吸储大户,居然是一个讨饭花子。
银行的业务就是一手钱进一手钱出,进是吸储,出是放贷。“吕方成同志在咱营业部进步很快,善于和基层群众沟通交流,当大堂助理屈才了,去跑贷款业务吧!”营业部姚主任说,“今后江心岛那一片,就归你了。”
江心岛上都是养殖户,像永刚家一样。这块业务可不是啥肥差,否则也轮不上吕方成。
在银行里,好收好贷的大客户,自有与之相关的爷爷奶奶占位。比方说本市新华系统的账款,自有新华系统的孩子们把守,本市交通系统的账款,自有交通系统的老婆们看护。你想凭空横插一杠,肯定水泼不进。江心岛,谁都不愿意去。这里位置远不必说,既脏且累,苍蝇嗡嗡叫,蚊子轰不走。贷出的款子和铁路公路这样的大户比,简直是鸡零狗碎,但责任却不小。姚主任对吕方成说:“到期要是还不上来,你要负九成的责任。”吕方成很想问问主任:“贷款绩效是不是和责任也挂钩呢?”一个老业务员像是看穿他的心思似的,笑着说:“去年我贷出去164笔,绩效不到500块。”
吕方成接班换岗之时,正是年底还贷之日。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暴雨,冲走了网箱,飞走了鸡鸭,让郑雨晴事业腾飞起步,却直接让吕方成抓瞎。他先去那个养鸡专业户,踏着鸡屎一步一步向前,一不留神,头顶上还落鸽粪。养鸡户连本带利,一分钱都没有。再催逼,就给200只小鸡雏让吕方成养俩月,成鸡子以后算利息。
再转到永刚家,站在门口想了又想,吕方成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进门。永刚老婆当然知道吕方成的来意,她只流泪,不说话。快过年了,患肺癌的婆婆也从医院接回家来,窝在床上的被窝里。屋里寒气逼人,两个半大的男孩,光着脚趿着踩平后跟的单薄布鞋,含着口水,围着堂屋里的桌子团团转。那上面有几包慰问品,看样子是有人刚刚送来的温暖。除此之外,这个家里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
吕方成和妹妹吕方圆自幼丧父,兄妹俩跟着妈妈长大,作为长子,吕方成深知单亲家庭的艰难。此时,他心里酸酸的,鼻子也酸酸的,早忘掉自己的来意。一摸口袋,还好,今天早上工会发了一百块钱的超市购物卡,吕方成递给永刚老婆:“大姐,这个你收下,给孩子买点过年的零食……贷款的事,不急啊!你安心过年!”
回到营业部,姚主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冲:“吕方成,我们这里是银行,不是舍粥铺子!你要搞清楚,银行是干什么事的!银行是晴天非要把伞借出去,雨天非要把伞收回来的单位!你不适合做金融,倒像个散财童子慈善家。都像你这样,迟早大家都喝西北风去!”
主任顿一顿又说:“这个月的绩效工资你自己往上缴!”
逢吕方成不拿钱,郑雨晴就发福利。吕方成看到郑雨晴手里提溜着鸡蛋笑嘻嘻进门的一刻,如见鸡瘟般惶恐:“拿回去!拿回去!我现在根本不能接受和鸡屎发源一处的东西!”
雨晴知道方成的两难,眼珠滴溜溜转两圈,便率领李保罗再登江心岛,来个《受灾群众这半年》专题报道。本来看着脏兮兮臭烘烘不招人待见的小雏鸡,给李保罗拍得像小宠物一样楚楚动人怯怯生生,小黑眼珠在版面上如宝石般闪亮,然后就当宠物给爱心百姓认购了。吕方成这才要回他第一笔贷款利息。报道一出,市长一指示,银行领导主动免去永刚家今年利息,又免息贷了明年的。到第二年,风调雨顺,鸭没病,水没灾,江心岛顺顺当当把款还了。郑雨晴靠江心岛都能吃一辈子记者饭了,她又做了一期《有爱才有家》的江心岛翻身致富的报道,又拿了大奖。
一到年底,各单位都忙着选优评优。郑雨晴也不知是仰仗爹妈的底子,还是真有慧根,大小奖项总能捞回点儿。
吕方成第一年放了个空炮,第二年就有些摩拳擦掌。评优这事,从前都重精神鼓励,现在银行全改为物质刺激。评上优秀,奖励出国游,七万块七天,地点自己选,还可带一名家属—吊得大家胃口足足的。为公平起见,银行大都采用自荐和他荐相结合的办法,每个营业部产生一个候选人,上推到行里参加评定。
业务单位当然凭业务能力说话,吕方成掂量掂量,自己这两年的业绩摆在那里,有目共睹,除了丐帮,江心岛也特别争气,小贷都快整成“托拉斯”了。吕方成帮着他们做了个经济联合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鸡鸭鱼肉入股,这样防着谁家收成不好了,也能吃个股息不至于大灾一来全盘抓瞎。
方成的这些业务整合与归纳,被雨晴包装一下,就成了银行新推出的业务,《战无不胜贷无不利 银行小额贷款普惠于民》,报纸新闻一宣传,行长老有面子了,大会上都点名表扬了吕方成。吕方成自己内心思忖,放眼望去,整个营业部,被行长一年里点名表扬的除了他,真没旁人了,想来这个优秀,无论是自荐还是他荐,应该十拿九稳。他一边整理自己的优秀事迹,一边对郑雨晴说:“抽空去照个相,把护照先办掉。”
郑雨晴不解。
吕方成端出一个地球仪,拿手拨动着:“你选个地方,过年我带你去旅个游!”
郑雨晴说你还没评上就开始瑟了!但吕方成胜券在握,并跟郑雨晴保证,我一个说拿状元就拿状元的人,弄个优秀不是小菜一碟?!一天一万的额度,哎呀妈呀,得住多好的酒店啊!
郑雨晴眼都花了:“一天一万?!你们单位太舍得下血本了!能……能要求折现吗?”
吕方成刮一下郑雨晴的鼻子:“看你那出息!眼光要放远。这点小钱就把你给收买了?告诉你吧:从大局上说,银行那是钻石饭碗,一辈子不脱手;从小义上说,你跟的人是钻石王老五,以后这样的待遇,只怕你都玩腻了不想去。”
郑雨晴一撇嘴:“哼!也不晓得是谁,一上柜台就丢五百块。还有啊,你也别那么信心满满,你们那个徐文君……”
吕方成一听到徐文君,烦躁就上来了。
徐文君和吕方成一拨进银行。吕方成他们都是凭实力一路考进来的,传说徐文君是凭体力一路睡进来的。吕方成观察许久,觉得不像:“长那个样子,谁愿意睡?”
徐文君长得是不好看,倒吊眼鞋拔脸,来路也很奇怪。说起来行里除了老职工子女,其他一定要收本科生,她一个非银行子弟,又是小中专生,倒活得一点不小媳妇。哪里有领导,就往哪里上—陪吃代酒凑牌搭子,各种活动场合,她都萦绕在营业部姚主任的左右。
行长下来视察,随口一说:“窗户玻璃很亮啊,你们卫生保持得不错。”
很平常的一句话,徐文君立即把巴掌拍得山响,晃着一对奶子从座位上跳起来,对着行长娇笑:“哎哟哟,行长您太英明了!目光如炬!玻璃,我每天都擦,窗明几净就是我的精神面貌!”
行长要是诧异地看她一眼回一句:“这句话不错,窗明几净就是精神面貌。”
她立刻接上话说:“哎呀,多谢领导表扬!真的好感动,您身居高位连这点事情都看到……好激动,都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
一屋人听了要呕:你他妈啥时候擦过公家的玻璃?你置银行花钱雇的保洁于何地?
领导本来都转身准备走了,这下立即停了脚步,眼睛停在徐文君窜动的胸口上,笑眯眯饶有兴趣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一般这时候,徐文君会恰到好处地一只手半遮乳沟,半侧脸,上挑眉地递个笑过去:“徐文君。”
吕方成回来感叹:“她应该再加‘小奴家’仨字,才能把这气氛烘托得更加不要脸。”
郑雨晴打趣:“她要是读书多,混个女状元,这三个字就会加了。”
吕方成忍不住摇头:“这女人无论走路说话,胸部都不断窜动。真是技术活。”
郑雨晴由衷地:“胸前二两谁都有,搁我身上叫浪费资源,在她那里叫盘活存量。”
别看徐文君在领导面前满脸是笑,但她好像吕方成的天然敌人,专门踩他一头。人和人之间,似乎有着某种神秘的气场。像郑雨晴和李保罗,天生气场和谐,同样是工作伙伴,吕方成和徐文君就是十三不靠,哪儿哪儿都不对付,话不投机半句多。吕方成好不容易稳定了那帮乞丐客户,安定日子没过上几天,徐文君跟姚主任嘀咕几句,吕方成就给支到江心岛跑贷款了。吕方成一走人,他那些乞丐客户就被姚主任拨到徐文君的手上。她坐享其成还大言不惭:“银行大门朝南开,客户自己上门来,又不是他吕方成出去拉的。打不散的业务那都是我维护的!”
徐文君为了自荐的事情,径直来找吕方成:“小吕,今年报先进,我觉得你推荐我合适。我已经推荐我自己了。”
吕方成像听到晴天霹雳:“啊?!”
“要饭花的生意,得有耐心爱心加恒心,换你是做不下的。我们营业部,就报我了。就这么定了啊!”徐文君说完转身离去,留下哑口无言的吕方成,站在原地半天没缓过劲来。
吕方成悄悄问同事:“这是什么意思?”
同事几乎用唇语回答:“没啥深意,请按照字面理解。”
吕方成再问:“那……这是谁的意思?”
同事捂嘴笑说:“真摸不清。反正她都挨个打招呼了……”
“这么直白……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同事摇头:“有她在,估计我们也荐不上吧?不荐就不荐呗。”
吕方成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们推荐谁?”
大家互相张望一下,暧昧一笑说:“谁都不推。”
偏偏副主任是个女同志,看不下眼,咽不下气。“吕方成,你怎么不自荐?我觉得你各方面都不错……”她低声道,“咱们营业部推荐她,等于心甘情愿拉低自己的档次。”
吕方成犹豫半晌,赶在最后一分钟填交了自荐表。
岂料徐文君晚上十点打来电话,劈头盖脸大骂吕方成:“吕方成!你做人太不地道了!看起来老老实实,没想到那么阴毒!背后下刀子!你也不秤台上称称,你有什么资格评优秀啊?”
吕方成不解:“小徐,你什么意思?”
“你装什么装?在我面前答应得好好的,转脸就往姚主任门缝里塞表格。你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告诉你,你交了也白交!”咔地摔掉电话。
吕方成手里拿着话筒叹:“劣币驱逐良币,这是货币法则。”
吕方成的表,果然都没拿出来被营业部评估。全营业部,就推荐了徐文君一个人。
姚主任最后总结陈词的时候当着全体员工的面说:“小徐看样子在工作表现上,那是毫无争议啊!全营业部大家因为她突出的表现,都主动让贤。但小徐同志吧,工作水平不错,文字水平真是一般,往上报的材料,还是让我们的文科状元小吕给润色一下吧!毕竟,小徐代表我们营业部,拿了优秀,也是我们营业部的光荣。你说是吧小吕?”
吕方成感到姚主任的话是迎面打脸,憋一肚子气,还得拿出吃奶的劲给徐文君改“事迹”。他把推荐表假想成是自己的,把自己蹲地上一分一分数钱的回忆写在徐文君头上,徐文君的事迹简直到了可歌可泣的程度,全行都不好意思跟她争优秀。主任的话那都是带着威胁的,要是徐文君评不上,那就是吕方成的责任了。
徐文君拎着箱子去马尔代夫之前,偏偏把手头工作交给吕方成代理,吕方成那一段时间肝代谢怎么都不顺畅。他搂着郑雨晴溜达环城公园,在郑雨晴跟前叹:“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徐文君这种人,我真拿她没办法,恬不知耻,毫无规矩,像泰森似的,我们都在戴棉手套拳击,她上来就咬耳朵。这比赛没办法再打,我得另找门路。惹不起还躲得起。”
郑雨晴有些不忿:“马勒戈壁的,明天我就写稿子发你们行徐文君一路靠卖去国外!”
吕方成一把搂住郑雨晴:“你疯啦?!你断我生活啊!”
郑雨晴怒:“我气不过!你干吗走?你走了,不是给她腾位置?再忍几年,等她结婚生了孩子,她的奶,除了抖给儿子看,还能抖给谁看?我就不信她四五十岁了还能靠卖生存!”
“你别吓我了!四五十岁!我等不及了,不到那时候我就给她气死了!完全不在一个维度和空间,也不是一个语系,想好好沟通对话都不大可能。她那种谄媚的话,我一辈子都说不出口。领导也真瞎眼,怎么欣赏这样毫无素质的人。”
“领导需要你这样埋头拉车的纪晓岚,也需要溜须拍马的和,一手抓业绩,一手抓欢愉。不然领导坐车上多闷多无聊。你这个人啊,也是,你都有业务傍身了,就不能说几句凑趣的话,让领导高兴高兴?”
吕方成鸡皮疙瘩立刻涌上臂膀。
郑雨晴:“再不行,提高点情商,去领导家送送礼……”
吕方成一听,头更大了:“送礼?送什么?去了说什么?”
郑雨晴想了想:“啥都不用多说,扯几句闲话就行了。我们报社刚发了一条火腿,这要在商店买,至少三百多呢,挺拿得出手。”
吕方成扛着火腿,在姚主任家小区里转了整整两个小时,硬是没好意思敲门上去。眼看着小区高楼里的灯一盏一盏都灭了,他心一横:奶奶的,老子高考挤过独木桥,干掉全省同侪,送根火腿算个什么难题?!这样想着,拎着火腿,视死如归地准备往楼上冲。
刚迈出阴影,就见徐文君窜动着胸,拎着大包小袋的礼盒哼着歌从姚主任家楼上下来。吕方成突然想起,主任家老婆在郊外陪孩子读书,只有周末才回市里。
吕方成冷汗吓出一身来,要不是胆小熬了俩钟头,不识趣地敲门进去,只怕火腿没送出去,倒是挨上一腿给踢出来。
吕方成颓丧地拖着火腿扔回给郑雨晴:“幸亏没送出手,火腿再好也是老腊肉,哪比上人家张开腿的小鲜肉?我还往领导家送礼,人家都从领导家拎着礼物回去。这一进一出,差别太大了!”
郑雨晴两腿一盘,托着腮嘟着嘴生气:“你们那里,真是坏人升天!幸好我们单位还一身正气的,不然社会没法子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