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安然非常爽快得支付了尾款, 并且提出了一些在他看来完全无伤大雅的小要求后, 这位大食商人拿着一份全新的订单还有一份补充契约,十分满足得带着夏安然赠送的小礼品踏出了夏家,他前脚刚走, 后脚夏家的墙头便窜出来了一个脑袋。
那人看到恰巧看到的大食商人的背影,便有些疑惑地问来送客的夏安然“王爷怎的找了大食商人,他们可狡猾啦!还是波斯商人稍微可靠一些。”
他见夏安然含笑看来,忽然醒悟到了什么,连忙摆手言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王爷不必在意,不用回答我的!”
夏安然笑意不变,只是有些无语得看了他一眼, 他觉得庞昱这颗小脑袋瓜一定不知道把转到哪里去了, 最近这位为了给他排戏,又翻看了不少话本来摄取灵感, 画本看多了, 文采如何不知,但是人的确是变得有些过于敏感。
他摆了摆手, 示意无妨,然后说道, “是我向大使商人订购了一批玻璃器皿,现已交货, 只是寻常的货物买卖而已。”
听到了玻璃这个关键词, 庞昱立刻露出来了无所谓的神色, 在宋朝玻璃的烧制技术已经出现,并且也出现了商品化。
但是因为本土的原材料质量问题,大宋的玻璃烧制工艺远不如大食商人带来的进口品。
夏安然倒也可以想办法帮助大宋商人烧出质量更好的玻璃,但是他觉得这也没什么必要。
现如今,大宋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贸易顺差国,出口量远远高于进口量,这种贸易的不对等性很容易会致使某些势力对大宋生出觊觎之情。
就如同后世的大清朝,包括现代的中国都是如此。
国和国之间最稳定的关系便是贸易平等。
虽然不可能真的达到进出口均等,但也不能差太多。
且商人追逐利益,一旦让商人发现你身上所获得的利益远不如发动战争后获取的利益,他们便有可能站在战争的背后铤而走险。
更何况在海上贸易的角度,出口时候满仓高价值货物,归来时候低仓位低价值货物,对于商人来说也并不合算,因为来回时候他们付出的代价是一样的。
而且如此的状况容易引来海盗。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夏安然需要用向大食商人订购为借口,转移未来这些机灵的商人们的目光,让他们无法在他铺开市场之前抓到商机,并破解其中的秘密。
而等到市场铺展开,就算仿制品很快出现,在那时,他也已经掌握了大部分市场。
想要在这一个领域里面抢占一个品牌并不是那么容易,除非对方能够联合起来以低价压制。以达到同货币一样“以劣逐良”的结果,但这并不容易。
因为原材料就不便宜。
而且这一套东西的重点并不在于笔。
不错,夏安然定做的就是在现代文艺青年中非常流行的玻璃蘸水笔。
玻璃蘸水笔的历史算不上短,宣传的时候说它可以追溯到二战时期,是当年圆珠笔尚未普及之前的替代物质,但是他由于材料的天然受限性,以及书写上面因材料所造成的劣势,在圆珠笔、钢笔、自来水笔相继出现后,一度被挤压出市场,成为工艺性多余实用性的商品。
而如今之所以能够红火,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彩墨的出现。
对于文艺青年们来说,为了满足他们的收集癖又不至于浪费,他们的选择便只剩下了购买若干支钢笔,和频繁得清洗钢笔上了,前者费钱后者费力,于是玻璃蘸水笔作为一种早已退出舞台的商品在此时高光回归。
精美的外观,方便清洗,虽然可以书写的字数并不多,但是对于试墨而言上百字一次沾墨尚且可以接受。
毕竟生活需要仪式感嘛。
玻璃蘸水笔的制作方法极其简单,无论是螺旋纹还是直纹,其本质都是为了通过沟槽毛细将墨水匀速送到下方,这两种做法都能够起到一定的储墨作用,区别只是在于写出的字多字少罢了,但如果有人以为玻璃沾水笔的技术特点便是在它的蘸水笔本身上,那就错了。
大宋的蘸水笔和现代是完全不同的,现代的蘸水笔使用的是钢笔墨水,而如今,这个世界并没有钢笔墨水,甚至连毛笔墨水都没有。
若以为墨水只是将墨块研磨后兑水,再冲淡就可以使用的话,这实际就进入了一种误区。
钢笔墨水和毛笔墨水是完全两个性质的存在,先不说二者的化学成分,毛笔墨水在制造的过程中加入了一定的胶状物。若是把他当做现在的钢笔墨水来使用直接沾取,一来它的干涸速度非常快,二来,在蘸水笔上容易导致下水不畅。
而钢笔墨水其本质可以说是染料+水。
当然在现代的墨水制造工艺当中,部分品牌的钢笔墨水中也会加入胶,但是加入胶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墨水有一定的黏连性,而是为了让其色泽更为稳定。
故而,玻璃蘸水笔的大宋版,重点不在于玻璃笔身本身,而是在于特别调配的墨水。
如果将仿冒的重点放在蘸水笔这种新鲜事物上,那就肯定走了弯路。事实上,玻璃的蘸水笔只是一个媒介,即便不是玻璃的蘸水笔,随便拿一根竹子,刻成差不多的形状,也能起到这样的效果,只不过它的寿命更短一些罢了,配套的墨水早已到位,这些墨水都是白家几个老师傅调制出来的,颜色又黑又薄,用的也不是炭黑,而是近乎黑色的一种调配染料。
如果用毛笔蘸汁书写在纸上,一定会洇开,所以,想要使用这样的蘸水笔,不仅要使用它配套的墨水,还要使用配套的纸张。
这些纸张同样由白家的造纸坊独家提供,但是它的制造原理却是夏安然告知的。
这些纸的原材料是南方数量较多的竹子,而且和寻常竹制造纸的选材不同,在制作的时候为了保证纸张的耐摩擦、不易吸墨等特点,在将竹子碾碎之时特地留下了竹子的外皮部分。
使用的也不是嫩竹,而是青年竹。
这些竹子经过特殊的处理之后,按照原材料的不同进行重新按一定比例组合,然后在寻常抄纸过程后,经过压制而成。
这样做纸的配方是夏安然从东汉中带出,当时这种纸在东汉并不太受文人欢迎,因为它有些太硬了,只是因为竹皮和成竹较为廉价,这样的纸还是有其市场。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些纸很快受到了工科生的喜欢,因为他们在使用铅笔的时候,这种纸张摩擦的手感比使用寻常竹制纸的时候要舒适得多。
先有纸,后有墨。
拿到纸张后,工匠们在实验最合适的墨水的路上,就少走了很多弯路。
即便有一日被人发现了墨水的奥妙,有人试图破解,但随后他们会发现,当自己花费了大量的力气研制的墨水在寻常纸张上无法使用,要么采购白家的纸,要么再花费力气研究白家的纸。
无论如何,最后所消耗的成本都不会低,最后等到出成果之时,又要定何等售价才能不亏本?
而等到最终他们万事俱备的时候,这个不大的市场早已饱和。
不错,玻璃蘸水笔的市场并不大。
玻璃本身并无耗损,但是其本身的脆弱和高昂的费用便注定了它的市场局限性——一种普及性较低的小众产品。
所以夏安然的个人打算是走中高端市场。
墨水和纸张早就通过白家之前的商船运输到位了,夏安然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批蘸水笔,如今万事终于具备。
= =
时间进入腊月,贯穿京城大动脉的汴河停航意味着汴京城的对外交通只剩下陆运,腊月一到,整个汴京城都沉浸在即将过年放大假的愉悦之中。
较之去年的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些对于帝王能否亲政的揣测和犹疑,今年的新年气氛充满了欣欣向荣。
帝王亲政后的第一年,举国无大灾,开封府的长官包拯贡献了很多能够让市民津津乐道的谈资,他执掌开封一年有余,便连破数件大案,前不久麾下又多了一位四品御前带刀护卫这样一个特殊的武职。
加上中秋时候的双剑之战,以及随之而来涌入汴京城的江湖人及其大手大脚的消费,直接致使汴京城的小商户们可以过一个乐滋滋的新年。
今年夏天的日照时间长,河水饵料丰富,鱼获大收,同时灌浆期的谷物得到了充足的日照,在秋天亦是给与了最佳的回馈。
粮食大收。
在年前全国的总产粮终于被收上来,待到数据统计完毕后的朝会上,赵祯得知了这个消息。
在拿到呈上的奏书时,赵祯一瞬间可谓心花怒放,总觉得这一年顺利得有些不科学,他大喜过望立刻站起,在堂内来回踱步。
年轻的帝王发自内心得为了这一年的丰收而喜悦的同时,一眼就看到了今天排在八王爷后面当柱子的夏安然看过来的亮晶晶目光。
对了,这些不过是明面上,在暗处还有许多不能放到朝堂上的好消息。
这一切都是夏弟的功劳。
小皇帝收了收咧开的嘴,回想了一下自打遇到夏安然之后的各种幸运,干咳一声。
一定是朕和阿弟的五行相合,互为辅助,就和了然方丈所言一样,朕的帝星旁辅星耀耀,夏弟一定是最亮的一颗星星!
在下头暗戳戳算占城稻产量的夏安然猛然间对上他堂哥亮的快要炸开的眼神只觉得满心莫名其妙。
因朝服袖摆宽大的缘故而只能袖手而立的夏安然,原先视线的落点一直在手中的手板之上,现在因为小皇帝的火辣视线使得他不得不抬头看去,对上小皇帝蠢蠢欲动的眼神,他直觉不妙,刚想开口就听小皇帝说“今年科举所择皆为良才,然朕听闻因恩科匆忙,仍有不少才人未能赶上。”
“故朕欲明年再开科举,文武皆开。”
他这一番话让朝臣之间立刻议论纷纷,但是大体风向还是陛下圣明。
毕竟对于这些官员们来说,朝廷多上一些底层官员于他们并无大碍,只除了极少部分臣子开口婉转劝道去年择选的良才尚未全然安排到位呢,陛下我们要不推到后年?
但是他们的建议就是大潮流里头的小浪花,连一点波浪都没能掀起。
这件事就这么拍定了下来。
这件事议定,赵祯立刻露出微笑宣布退朝,他看着夏安然排在最后几个离开的身影可以说极其的满足。
没错,提前一年科举当然是因为赵祯灵机一动,他没办法明着封赏小福星夏安然,夏安然如今日子也过的不错,看着不缺什么,就缺一个贴心的小徒弟呀!
上次听闻他那学生去年考试得了第一,就等着下次科举便要进入京城参加最终的考试。
之前小弟还从他打听何时才能够开始下一次科举,想来也是非常在乎这个学生。
所以这一次做哥哥的就算是破了个例,连接着两年举办科举,既然是科举自然,文举武举并行,这样的话,小堂弟的学生就可以来到京城了,是不是特别的贴心呀。
背朝众臣先一步退去的赵祯搓了搓藏在衣袖里面的手指,他觉得自己必须要被好好的奖励一下,譬如去夏安然家里面撸个猫什么的。
说起来他已有很久没有出皇城了啊,最近的确比较忙呢,好在一封港事情也会随之减少。
想到就做。
赵祯在确定了小朝会也没有什么任务之后,就换上了常服,乘坐着一辆简陋马车便出了宫。
从皇宫到夏安然的府宅还有点时间,赵祯刚刚上了这一辆小马车便熟门熟路的从暗处掏出了几个话本翻看了起来。
没错,虽然他是皇帝,但是也是要经过紧跟京城时尚圈的,否则同爱卿们聊起天来落伍了可怎生是好。
紧跟时尚圈的赵祯皇帝,直接将话本翻到了上一次他看完的那一页,津津有味得就这规律晃动的马车品读了起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马车便停了下来。
赵祯晃晃悠悠地下了车。
他刚想让人敲门,便见到了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同他的视线对撞,二人齐齐愣了一下,后者更是大惊。
但是让赵祯不解的是,这位书生在惊吓到的眼神中还透着几分欢喜和亲密,唔,有些许的古怪呢。
他整了整衣袍,放下了手中的书篓朝着赵祯俯首作揖,正要说话之时,夏安然宅院的大门便从里被推开,探出头来的正是夏安然本人。
他刚要说话,忽然看见门口等候的人竟然是赵祯,忙缩回头去,并且快速用袖子掩住自己的脸面躲到了暗处。
他挥着手让两人快些进来,然后赶紧关门。
其实本来赵祯白龙鱼服到夏安然的府邸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毕竟他们两个人长得像这也是不是秘密,而在汴京城,夏安然的住址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夏安然堂堂正正回家,哪里有人会多想。
但偏偏这两个人一不当心对了个脸,岂不是立刻就告诉别人外面那个就是当今圣上了吗?
幸好夏安然平时为人低调,此处周围又非富即贵,贩夫走卒极少,除了暗处的某些小眼睛之外,应当并无他人发现。
他们的动作又很快,不过几息之间应当是并未被人发现,而这名书生,又是准朝堂人士,被他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也就无所谓啦。
所以在重新关上大门之后,夏安然的态度依然十分的轻松,他的态度轻松,这另外一个人自然就没办法轻松的起来了。
你道此人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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