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坚厚的城墙之上。
琪县守将甘延寿站在城头,紧拧着一双浓眉,看着脚下浸泡在一片滚滚河水之中的城池。
他的身后,士兵们蹲在城头之上,捞着悬壶中半生不熟的黍米勉强充饥。
城内处处汪洋,虽然有粮食,但却无法引火煮炊,所有的木质家具,甚是屋梁,都拆下来煮饭,百姓们甚至要挂着瓦罐,举着柴禾,勉强加热一下锅中的栗粥,半生不熟的就这样吃了肚去。
同时,因长期浸泡在水中,死去的家畜,人马,都无处掩埋。城中渐渐发起了疫病,已渐渐有了无法控制之态。
离城二十余里地之外干燥的土地上。
密密麻麻的布着无数黑色的窝棚。
粗大的树干组成的栅栏围出晋军军营,军营之外交错着狰狞的拒马和鹿角,营地之内旌旗招扬,进出着奔跑着的骑兵,和整齐划一走动着的步卒。
晋军的校尉墨桥生,已经率队围困了滑县半月有余了,但却从未发动起真正的攻击。
初始甘延寿听闻晋国发兵欲取琪县,他心中并不惊慌。
琪县虽然不大,但他在此驻守多年,兵精粮足,城池坚固,民心归化。
下有卫辉,上有滑县如左右护翼可为他的侧应。
不论这晋军大将墨桥生攻击何处,其余两地都可随时接应,成夹击之势。
敌军若溃,追而击之,必使其多溺于黄河。
敌军若进,他只需安居城内,固守不出,城内粮食也足够全军半年使用。
他早早安排坚壁清野,敌军粮草无以为续,只能不战而退。
可谁知这个墨桥生,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日之内就迅速拿下了最为不起眼的卫辉。
随后大军开到琪县城下,却围而不攻。
每日只见大量的军中民夫扛着锄头推车,进进出出。
那时甘延寿就知道了墨桥生想干什么,这也是他最为害怕的一招。
他心知晋军必已分兵前去攻打上游的滑县。然而被困于城中的他却是束手无策。
滑县地势在琪县的上游,又在黄河和卫水的交汇之处。
墨桥生拿下防御弱小的滑县,挖通水渠,掘开河堤。
他甘延寿只能一日日站在墙头,被围困在城墙之内。
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士兵把水渠挖到城墙之下。
眼睁睁的看着黄河之水滚滚而来,水淹全城。
等着他的只有两条路,死或是不战而降。
晋军不废一兵一卒,就将要拿下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城池。
甘延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不知道主公为什么去招惹这么一个强大的对手。
他家世代是韩家的家臣,他自小就效忠于汉阳的主君。但其实在他心底,十分看不上这一任的主君韩全林。那是一位荒淫无道,只知醉心于声色犬马之人。
甘延寿想起了听到的那个传闻。
主君看上的那墨桥生的美色,强行折辱不成,竟然荒唐到欲用琪县交换,交换这样一个用兵如神的男人,却只为收入自己后宫,只当做床笫之间取乐之物。
那晋国主君晋越侯心中盛怒,击退犬戎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拜墨桥生为将,发兵一万,来取琪县。不就是为了让他亲自一雪前耻吗?
甘延寿闭上了眼,唤来自己的副官,“悬白旗,开城,乞降。”
洪水退去。
琪县的城墙之上,换上了晋国军旗。
墨桥生骑着马,站在城门之下,他抬起头看着这座巍峨的古城,城门之上的两个古朴的大字——琪县。
他想起那个漆黑而绝望的雨夜。
韩全林丑恶的嘴脸晃动在自己眼前,这个令人恶心的匹夫抬出了这一座巨大的城池,几乎彻底压弯了自己的脊梁。
他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价值,可以让主公选择卑微又渺小的自己。
他甚至一度屈辱的想要妥协。
如果不是主公,牵住了心如死灰的他。
为什么主公在那个时候,就能坚定的当着他人的面,言之凿凿的宣布自己比这座城池更有价值。
面对着那么多的质疑和诋毁,主公心中也是承担着压力的吧。
如今,我真的做到了,兵不血刃,拿下了琪县。
不只一座城,十座,百座。
我要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墨桥生的价值,不是这区区城池可比。
主公,我可有让你自豪。
我可能让你屹立高台,睥睨那些当初诋毁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