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着又带着一家人朝天子行礼,李承乾免了礼,也不多说话,扶着妻子入内。
灵堂已设了起来,穿戴整齐的裴氏躺在棺木里,曾经名满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如今只是一个面容安详,满头银丝,毫无声息的老太太。
裴氏显得很安详,脸上甚至带着点笑容,好似睡着了一般。
“让人看了……”
程咬金的声音传来,“你阿娘走得安静,不是病死,只是衰老了……”
杨晓然摇着头,强忍着泪水道:“阿娘还未满八十,怎就衰老而死了……”
“因为年轻时丢了你得了心病,后来又受了些刺激,其实这些年一直都没好利索……”
程咬金叹息了一声,伸手擦了擦眼泪,道:“不要难过,孩子。到爷娘这把岁数,免不了的……”
程处亮咬着唇,很想告诉父亲,小妹已得重病。可想起来时路上妹妹的警告,便又生生忍住。
阿爷也不年轻了,受不得刺激了,自己马上都快五十了,爷娘还能不老么?
从小到大,都过得无心无肺的程二哥这一刻感到了忧郁,往事如画一般交替着在眼前闪现。
那时的他们,明明还那么小,可一转眼,父母白了头,自己也老了,都当祖父了。
原来这世上,最残酷的不是不能上战场打仗,而是长大。
梵音涌现,裴氏信佛,走的时候,没有道士,只有和尚来念经。辩机带着人亲自过来,虔诚地为这位善良的夫人祈祷着。
程咬金年轻是很浑,可自从女儿成了太子妃后,年岁也大了,渐渐也觉得年轻时杀.戮过甚,听了裴氏的话,时常接济穷人,或者给寺庙送一些米菜油,加一点香火钱。
这个时候的寺庙往往还担任着福利院的角色,多送些米粮过去,也方便行布施一事。
日子久了,人们就忘了大魔头以前的可怕,反而都称赞为积善之家。裴氏在京城有个好名头,前来吊唁的人不少,甚至有不少穷苦人也过来,在门外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才慢慢离去。
杨晓然一直在灵堂守了三日,无论别人如何说,她都没有离去。
她记得那年裴氏寻到小青观来时,自己曾发誓会把这个身子的父母当亲生母亲。如今疼爱她的母亲故去,这是她最后尽孝的机会了。
想起自己的身子,她不知道,自己将来是否还有机会去祭奠她老人家,所以她只想多陪着她,周全她们的母女之情。
李承乾本来是很难过的,可当得知妻子得了绝症后,好似岳母的离去也没那么难过了。他满心满眼的都在想着妻子的病,想着之前就猜测过的可能性。
苍天,是把报应降在她身上了么?!
为什么?!
大可把自己收去啊!
裴氏出葬那日,李承乾暗暗对裴氏发誓,只祈求她在天之灵能保佑她的女儿,而他也立下誓言,终有生之年都不问医,不吃药,只求上苍垂怜,不要收走他的香儿。
裴氏走了,走得安详,这一次,杨晓然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作痛彻心扉。
李渊,李二,长孙离去,她痛苦,可更多地却是在痛苦自己未来不可知的命运;可裴氏,这个亲生母亲的离去却是给了她沉重的精神打击。
毕竟,李二,长孙再亲却也不是她的亲生母亲。或者,准确说,那个把自己从荒山野岭领回来的女人自己对她的感情是很特殊的,不同于世间一般母女。
没有裴氏,就没有今日的程皇后。自己能当好这个皇后,离不开裴氏当年魔鬼式的教育。
没有她老人家的用心良苦,哪来自己今日的举止优雅,大方得体?是裴氏帮着自己溶入了这个社会,成了一个唐人。
她们是母子,可却也是朋友。
如今她离去,杨晓然只觉心里好似空了一块,有什么东西被挖走了。
一连几日都躺在床上,茫茫不知所措。病情又严重了起来,等一回宫,李承乾立刻叫来了一堆人,年事已经很高的孙思邈也被他请了过来,给杨晓然看病。
只是无论是谁看后却都是摇头,孙思邈叹息道:“娘娘能活到今日已是奇迹了,这个反胃娘娘以前也说过,是肿瘤,当疼痛出现已浸润其他器官,陛下,恕罪……”
李承乾的身子不断地颤着,失控地抓住孙思邈的肩膀,急急道:“道长,难道真得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孙思邈摇头,“娘娘学问如何,陛下应比贫道清楚,她一直瞒着您,说明她早就知道此病无法医治。老道摸了她脉象,她应有自己调理……女医官也说胃部摸上去肿块不小了,能撑到现在已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