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殷正茂听潮州知府侯必登言,潮州府推官来经济形迹可疑,遂差人请巡按御史赵淳到潮州一行。巡按御史只七品,却不受总督节制;相反,还可监察总督,是以殷正茂并未向他交底。但总督对朝廷说话,分量毕竟比巡按御史要重,既然总督有此意,赵淳也不便违拗,遂风尘仆仆巡视潮州。
巡按御史两年一轮换,随时可以弹劾文武官员,回京复职时,还要开列两张单子,上奏朝廷。一张举荐贤能官员,一张弹劾贪墨及不职官员,朝廷罕有不照单全收者。是以他出巡一地,当地官员无不战战兢兢,极尽讨好之能事,接待上不敢稍有闪失。虽然朝廷禁奢,不许接送迎往趋谒酬酢,但潮州天高皇帝远,闻听巡按莅临,驻守潮州的分巡道、巡海道和潮州府的官员,早早就来到接官亭迎接。
赵淳下了轿,在接官亭里摆放的一把座椅上坐定,举盏呷茶,道府官员一一拜见,却独独不见潮州知府侯必登的人影。赵淳不过二十多岁年纪,进士及第做了三年知县,即被拔擢为御史,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潮州府同知杨汝聪见按台面带愠色,忙解释道:“侯知府奉军门之命为征剿山寇画策,不能前来迎迓,请按台老大人恕罪!”
“呵呵,哪里话!”赵淳一笑,指了指站在两旁的道府官员,“照理说,诸公也不应来接,不能讲这个排场嘛!”但心里对侯必登便生出几分不满,暗忖:我听玄翁说侯必登乃循吏,就向军门极力推荐,他攀上总督这棵大树,就视我为无物?
到得潮州城,分巡道金柱设宴款待,侯必登并未出来作陪,只是在饭后到驿馆投帖参谒。略事寒暄,侯必登道:“军门曾刻刊新郑相议处广东有司的疏稿,言广东狼狈,皆有司之不良。此言甚真确!沿海官员,多有与山寇海贼暗中交通者,请按台务必查出几个,以为整饬官常的典型。”
赵淳大起反感,硬邦邦地问:“那么明府可知,谁暗通山寇海贼?”
侯必登未敢说出来经济的名字,但他知道来经济时常以各种名义出没于拓林镇,遂道:“拓林镇乃山寇海贼穿梭之地,按台不妨到那里访咨。”
赵淳虽极不情愿,却也有意前去。推官来经济闻听巡按要到拓林去,惊恐万状,这天午夜,投帖参谒。赵淳问:“闻得潮州地方,官员多有与山寇海贼交通者,推官有耳闻吗?”
“按台,学生就与山寇海贼交通过。”来经济道。
赵淳一怔,以咄咄逼人的目光盯住来经济。
来经济一笑:“呵呵,按台不必惊诧。按台晓得的,多年来官府对山寇海贼常有招抚之举,既然招抚,自会与之交通,这不奇怪。学生就时常到拓林与之接头,以行招抚。”
赵淳顿生疑窦,暗忖:侯必登与来经济不合,人所共知,会不会是侯必登想陷害来经济?遂问:“访得推官与侯知府不合,竟至公开互讦,是怎么回事?”
来经济早有说辞,道:“前任巳故熊廵抚大征曾一本,驻札潮州,因府皂殴打标兵几死,批行学生究问。学生秉公而断,并未护短,将府皂责治。侯知府遂以此怀恨学生。后熊廵抚擒获曾一本,会官审验,侯知府当堂冷言冷语说:‘真假难辨’。次日,飞帖遂遍布城市,说所获曾一本真假难辨。熊廵抚以此抱忿成疾,欲移出城避之,司道强劝乃止。此学生与知府相嫌之始。”
赵淳恍然大悟似的,道:“喔,是这么回事啊!”
“知府对此事耿耿于怀,遂伺机媒孽学生。”来经济又道,“隆庆三年,学生蒙委,管广济桥桥务,知府自捏揭帖,言学生贪污桥税,并差人核查,以知府之尊,挟虎狼之威,提拘商家照簿认税,孰肯有不认者?显系挟仇团陷。学生不服,禀明道台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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