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武的学说还是有点舍本逐末的意思,并没有触及到核心层面,终究差了那么点意思……
顾炎武这个人,颇有点老式文人的风骨,讲完自己的课程之后,直接起身告辞而去,并没有和当今的大明天子多说哪怕一句话。
皇帝很关心朱长生的学业,一来是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勤勉”的天子,一大半的政务都直接交给长平公主,这让他有着比较充分的“业余时间”。再者也是因为这个侄子朱长生就是自己的继任者,是大明朝未来的皇帝。
所以,他总是隔三差五的到大本堂这边来转悠一圈儿。
“最近学的怎么样了?”
当皇帝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还不等朱长生回答,翁皇后就赶紧拿出儿子做的一篇文字来:“这一篇《兴业文论》是前日里写就的,连顾侍讲都说好呢。我还想着给万岁指点指点,可不万岁这就来了么?”
最近这几年当中,翁皇后与皇帝、长平公主的关系非常融洽,其中还带着一丝越来越明显的“逢迎之意”。朱长生已经十二岁了,再有一年多不到两年的时间,他就可以继承大统正式登基了——前提是眼下的永王还愿意遵守诺言,愿意准时退位。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翁皇后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和皇帝闹生份,哪怕是自己委屈一些,也要哄皇帝的欢心。所图者,无非就是希望皇帝能够遵守诺言,顺顺利利的把皇位让给自己的儿子。
在大明朝的历史上,只有叔叔抢夺侄子皇位的事情,还没有叔叔让位给侄子的先例呢。
她最担心的就是,随着时间的临近,皇帝会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反悔。
现如今这大明朝的局面,完全掌握了皇帝和长平公主这一对姐弟的手中,到时候他们若是不肯让出皇位,翁皇后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唯一让翁皇后稍微感到宽心的是,皇帝似乎没有违背诺言的意思。
朱长生做的这篇《兴业文论》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只能算是中规中矩而已,但文字却非常老练,通篇没有任何废话,全都一针见血的中肯之言。
朱长生才十二岁,无论有多少名师指导,以他的见识肯定写不出如此老辣精准的文字,皇帝当即就笑了:“这篇文字应该是顾侍讲斧正过的吧?”
朱长生是个老实孩子,直接就承认了:“顾侍讲改过两回,我又重新誊抄了一遍……”
虽说这篇文字确确实实是出自朱长生之手,但他最多只能算是抄写,充其量也就是复述了一下顾炎武的观点而已。但是,在当时的大环境中,就算说成是他写的,也不算是瞎说,至少不完全是。
“顾侍讲只是小做修正,主要……主要还是……”翁皇后正要解释一番,借以证明自己的儿子勤勉好学而且博学多才之时,皇帝却笑了。
“长生啊,顾侍讲说的这些道理固然是没有错的,但却不尽其然。”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虽然顾炎武说的那些东西在理论上确实是对的,但却不全面,只是讲出了一部分而不是全部。
“我……朕再给你讲讲这经世济民的学问……”
虽然朱长生确实就是一个老实好学的好孩子,但他终究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还保存着太多的孩童本性——贪玩。
刚刚听顾炎武说东道西的上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课,早就想跑出去玩耍一番了,哪里还愿意听皇帝叔叔再给他上一堂课呢?
小眼珠儿乱转,完全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态,登时就惹恼了旁边的翁皇后。
皇帝亲自给你上课,你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好好听讲,若是露出了贪玩的样子,皇帝一句“顽劣不学”,这皇位还能不能落到你的头上那就真的说不准了呢。
“万岁亲自于你授业,还不赶紧谢恩?等着讨打不成?”
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朱长生却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坐下来,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来。
“……重农工而兴百业,这固然是对的,但却忽视了分配二字……”
这才是真正的学问,真正治理天下的学问。
生产之外,最要紧的就是分配二字。
如何把社会财富进行重新分配,这才是真正意义上帝王之术,是为此江山长治久安的根本。
如果再象以前那样重生产而轻分配,土地兼并、贫富悬殊的状况就一定会再次出现,这只不过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没有李自成,也肯定会张自成、王自成、赵自成出现,依旧是一副烽烟四起天下纷争的局面。
这是永王在吴山军校学到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