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此人身上的香火气确实极浓啊!”苏公子上前在那黑袍人身上嗅了嗅,立即道。
虽然这局面让他始料未及,但他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黑袍人脸色难看至极。
他才发现,他身上的这件黑袍确实也有香火气,只是他素日里闻惯了,包括手指间的气味几乎都无法祛除干净,是以一开始都不曾注意到对方做事这般细致!
而此时,在程然的示意下,差役摘下了他头顶的黑色连帽。
“快看……竟是个和尚!”
四下惊诧声一层盖过一层。
“和尚竟然杀人!”
“这和尚看着还有些眼熟……该不会是——”
‘大永昌寺’四个字,无人敢随口说出来,但有几人的眼神已经全然变了。
寻常百姓不敢说,程然却发了问:“不知师父可认得此人?”
僧人面色凝重。
“阿弥陀佛,此人正是贫僧座下弟子道近。”
一个大活人就站在这里,他没有余地不认,若不然只会惹来更多的非议和猜测。
而道近被抓来,示于人前,又已被渔夫亲口指证……
听着不绝于耳的嘈杂声,僧人缓缓看向了道近。
“身为出家人,你竟险些犯下杀戒……为师倒要问一问你,何故会做下如此罪孽深重之事!”
他语气里是不可置信与痛心疾首。
对上那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道近浑身紧绷着。
片刻后,语气平静地道:“是弟子辜负了师父的教诲……今次之事,是因私仇罢了。”
他和师父都很清楚,被这渔夫当场指认,再狡辩已无意义。
而在被抓的路上,他便已经想好了说辞。
“他曾在大永昌寺后山处的放生湖中捕鱼,而那放生湖向来归我看管,我屡次劝阻,他不仅不听,还多次口出恶言——到底怪我修行尚浅,昨晚又因得了师父几句训斥,一时冲动之下,这才前去寻仇伤人。实则动手之后,我已是后悔了。”
说话间,他缓缓跪了下去,闭目道:“请大人依律处置吧。”
“大人……他撒谎!”渔夫回过神来,茫然地道:“草民从不曾去过那放生湖中捕鱼啊!在昨夜之前,更不记得曾见过此人!”
程然点头后问:“你说昨晚是因听到有类似马车声响,才出的船舱?”
“回大人,正是!”
“也就是说,河水变红前夕,你曾驱车出现在护城河上游——”程然看向道近,肃容道:“若单单只是寻仇,骑马不是更为方便?为何要选用便于载物的轮车——难道你要告诉本官,这只是巧合吗?”
“事实如此,临时起意,自然不曾细细思量谋划。”道近垂眸道:“况且,贫僧本就打算前来官衙投案自首的,害人偿命,天道轮回。”
程然皱眉道:“那至少还需对得上口供!眼下受害之人坚称自己与你并无过节在,甚至以往不曾谋面,你又有何话说?”
“贫僧对所犯罪过已经如实招认,至于其它,贫僧不知究竟,也不敢随意妄言。”
这就是宁死也不会说出实情的意思了。
程然也不气——毕竟类似之事他时常会经历,若连这点气都存不住,只怕早就被气得暴毙在公堂之上了。
“你一意要强撑着,不说也罢。然这供词半点也说不通,是真是假,但凡是有眼睛的人,皆能够分辨。”
毕竟要定大国师的罪,最终还要经皇上点头。
今日之事,发展到眼下局面,即便此人不认账,也只是少了一句明面上的定论而已——而皇上不是傻子。
他之所以多说这一句——呵呵,不就是空口说大话么,他也来一句就是了,偏偏不让继晓在说辞上洗清嫌疑。
咳,煽动民心什么的,小手段而已。虽说是把双刃剑,在有把握的时候偶尔为之,也无伤大雅。
僧人面色难看。
而道近先被带了下去。
很快云氏商号的人也到了。
“……那批红砂岩,确实是在半月前被运出城的,但说白了,并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儿,真要运去其它便于售卖的分号,路上的车马费也不止这些了……可搁在仓库里又实在太过占空,所以干脆就运去我们大东家在城外的庄子里当摆设了。”
那名掌柜说着前因后果,神态里有着常理之中的紧张和不安。
“可……就在十来日前,那些红砂岩一夜之间竟被人搬空了。那处庄子虽大,平日里却只有几名老仆在,东西又放置在后院儿,贼人是撬了后门的锁……草民记着,当时还是报了案的,只是迟迟没个结果罢了——本想还着,这么些东西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此时才知,竟是被人偷去做这等天理不容的勾当了!”
听他说完这些,张敬将视线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