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野的计,便是声东击西。
陈霂如今极为防备,不宜袭营,那便去偷宁王的大营。
其实,以如今的形势,闭门不战才是上上之策,京中粮草充足,又有皇帝做质,勤王军围城,硬攻怕封野以皇室要挟,围困粮草早晚要耗尽,只要一直耗着,他们一定是最先挺不住的。
但若能狠狠打击宁王世子,勤王军必然心灰意冷,元南聿或许会成为陈霂不敢妄动的筹码,到时候,才能真正的和谈,这场仗,也许能早点结束。
燕思空皱眉道:“就算我们成功偷了宁王的大营,只会惹怒陈霂,若他盛怒之下杀了阙忘怎么办?”
封野冷道,“你我皆知,如今什么都不做,耗着他们,才是最好的战术,但我们都不想阙忘继续受……受辱,我愿意铤而走险,除此以外,还能怎么办。”
燕思空僵坐在一旁,久久不言。
这些天,他想了无数的办法,最后都被自己一一否决,诚如封野所说,以静制动是眼下最好的御敌之策。陈霂放言要把元南聿剐了送给他们,又送来那封故意激怒封野的信,就是为了逼他们出战,他们不该中这激将法,可如今又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其实拿他去换,可能是唯一平安换回元南聿的方法,但封野无论如何都不肯。万一偷营之后,令陈霂迁怒元南聿,他不知道元南聿会遭遇什么,若他能逃出去……
沉默之后,燕思空点了点头:“好吧,何时?”
“事不宜迟,三日之内。”
“我要给陈霂回一封信。”
封野眯起眼睛。
“我要安抚他,让他不至对聿儿不利。”
“随你,但依我看,多余。”封野冷道,“现在阙忘的命运,不掌握在你手里。”
燕思空深吸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他起身,淡道:“告退了。”
“慢着。”封野放缓了口气,“留下……陪我用午膳。”
燕思空没有回答。
“怎么,吃顿饭也能委屈了你吗。”封野拔高了音量,气息有些不稳。
“……好。”
封野叫下人一一送上膳食,燕思空瞄了一眼,竟全是他爱吃的。
封野道:“你伤好了之后,也不见长肉,给我多吃点。”说着就给燕思空夹了半碗的肉。
“谢狼王,我自便吧。”燕思空捧起碗,埋头吃着。
封野定定地看着燕思空,目光盈盈闪动,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硬是咽了回去。
燕思空低着头,也能感觉到头顶那两道灼热的目光,一顿饭吃的是味同嚼蜡。
“我的生辰快到了,你记得吗。”封野突然说道。
燕思空微怔,继续吃着饭。
他记得,他的记性太好,几近过目不忘,有时候,这反倒是种诅咒。
“我们在京城相遇的那年,我才十八岁。”封野低低说道,“如今我二十八了。”
燕思空顿觉呼吸变得迟缓起来。
“一晃十年,十年前,你可曾想到,你,我,会是如今这番模样?”
燕思空终于抬起了头,静静地望着封野:“世事难料,人心难测,不过是命罢了。”
封野颤声道:“我封野,一辈子没服过命。”
“人要与命争,必定是遍体鳞伤,我也是摔了无数个跟头,才悟透的,有时候认了命,反倒好过一些。”燕思空淡淡地说道,“不过,人与人不同,命与命不同,狼王的命,是万万中无一的好。”
“我的命好?”封野嗤笑,“你不见我爬上万万人之巅,都付出了什么?”
“这也是命罢了。”
“别再跟我提什么命,我带着三十万大军入主京师,不是为了顺命,而是为了掌控别人的命,比如你的。”封野眯起眼睛,“我是狼王,是天子也俯首屈从的狼王。燕思空,你究竟想要什么?你成天对我摆着这样一张脸,惹我不快,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是你在欲擒故纵?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来!”
燕思空面无表情道:“我要阙忘平安回来,仅此而已。”
“我会救他回来!”封野克制地握紧了拳头,“还有呢,你不愿意做太傅吗?我让你入阁如何?你想要权,我给你。”
燕思空冷道:“我一介叛臣,位列三公,已是耻于见人,朝中尽是我昔日同僚,你让我入阁?你给我留点脸吧。”
“这难道不是你曾经想要的吗!”封野咬牙道,“你说过你要辅明主,救社稷,你要在庙堂之上实现你的抱负。”
“你是明主吗。”燕思空寒声道。
“难道陈霂就是吗!”封野震怒不已,“你心里还想着让陈霂做皇帝?!”
燕思空平静道,“陈霂陷害我,我与他之间,连最后的师生情谊也已耗尽,有如此芥蒂,就算他真当上皇帝,我也不能辅佐他,但是,他深谙帝王之道,比你适合当皇帝。而你,你入京之后,为铲除异己,大肆杀戮,带兵打仗,你或许无人能敌,但你根本不会治国理政,你生性好斗,一旦掌权,必是穷兵黩武,天下永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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