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勉愕然,这才明白为何蔓蓉之言前后矛盾。脑子里立时想到尹府那侍卫所言:“中了这荷香腐骨之毒,没有我家大人的独门解药,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三日之内,也必死无疑。”难道徐子豫的死也与这尹老贼有关,可是子豫远在北燕,这确令人匪夷所思,难以置信。随即问道:“蓉儿可知害你爹爹的大恶人是谁?”
蔓蓉摇了摇头道:“舅舅说等我长大些再告诉我。”
伯勉唏嘘而叹,心想“这唯一知道真相之人,却已死了,可怜蓉儿心中仍惦记爹爹的仇,立志欲学他爹爹的本事,却不知道仇人是谁。这女娃小小年纪,竟尝人间疾苦。”想至此处,心中怜惜,又伸手去摸了摸蔓蓉的头,但见蔓蓉抬头望来,勉强微微一笑,心中却是思绪如麻。
渔舟一路驶来,终于到达聆风渡口,两人作别莫二拐,回府而去。蔓蓉进得太史府,见府中布置清雅,处处挂了彩头,心中欢喜,拖着伯勉四处参观了一遍。此刻丫鬟仆人正在布置婚房,张灯结彩,气氛甚为喜庆。伯勉又吩咐将西厢一间偏房腾出,作为蔓蓉的房间。想她这两日来,忧心朱胖子,今日又长途跋涉,定是累了,不一会儿,便趴在桌上沉沉睡去。伯勉将她抱到榻上,这才离去。
此刻申时将至,伯勉行到中厅,见厅中已站满了人,丫鬟仆人们已然将整个太史府布置得喜气洋洋。门侍也提着两个箱子进来。老管家一脸凝重,在旁盘算这今日开销。整个中厅沸沸嚷嚷,七嘴八舌,有如市集一般,甚是热闹。众人见伯勉出来,立时安静下来。伯勉走到厅中,将两口箱子打开,只见两个箱子内装的都是衣服,有男有女。一箱乃是旧衣,另一箱是迎亲所用的新衣,均是不解。但听老管家对伯勉道:“少爷,这迎亲所用衣物,老生已按着丫鬟仆人们的身段做好了,为何你又做了着许多?”
只见伯勉微微一笑,并不回话,却对众人道:“谁若能从这旧箱中选出自己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便赏一贯钱。”
众人听言,纷纷去那箱中挑选。老管家听了,脸色变了几变,缓缓凑了上来轻声对伯勉道:“少爷,今日这开销已足几月之用,若再赏银钱,我恐怕……”
哪知伯勉微微一笑,没等他说完,便笑道:“花些银钱便能救得十二条性命,自然值得,老管家毋须俭省,照办便是。”管家听说能救得十二条性命,心中好奇,一脸茫然。少爷既已如此说,自然也不敢再多问。
不时,众人中便有十二人将那箱中旧衣纷纷穿上,伯勉见其中两人衣服稍显得有些大,穿得略微有些勉强以外,其余都甚为合身。笑道:“好!你等先将箱子抬入书房,等我安排。”这十二人听言便即抬着箱子相续散去。伯勉又对管家道:“劳烦管家安排余下丫鬟仆人,准备行装,一个时辰以后出发。”管家点头称是,领着众家丁退去。
此刻厅中余下之人已只剩下五个。均报并无弧厄消息,伯勉听言忧心忡忡,悸悸难安,暗道“若是弧厄无恙,此刻定来报平安,若是弧厄身中剧毒,又怎得将那祭老贼诛杀,悬颅城中。期中究竟发生何事,弧厄此刻到底会在哪儿。”任自己绞尽脑汁,终是不解。忽然脑中有如晴天一个霹雳,顿时惊觉,暗道“难道自己由始至终都想错了。”随即对余下五人道:“你等再去城中人杂之处打探昨夜城南悬颅之事,越详细越好。”众人领命,也纷纷散去。
伯勉这才回到书房,吩咐那十二人将旧衣穿在内,迎亲新衣穿在外,又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确定众人已听得明白,才纷纷打赏,众人领了赏钱,便也相续退去。
伯勉将家中所有事务一一打点完后,又来到蔓蓉房间,见她睡得正沉,微微一笑,便从枕边拿起那本《徐子剑诀》来看,读了几篇,感觉甚是吃力,书简中所提到的提气、运气之法,自己全然不懂,暗道“这徐子剑法自己定是没办法教授予蓉儿,若是弧厄在……”想到此处,略微伤感,轻叹了一声,又将《徐子剑诀》放回枕边,拿起另外一本《匠心神谱》来看。这本书简记载的乃是一些机关奥术,书简中开篇言道:“力之于物,乃可观其行,酌其度,增其量,卸其势也。”简中提到,力量可以借于外物而增减。只需遵循一定的规律,便可以制造出能控制力量的机关。若是机关设计的够精密、合理,可以将力量缩放至好几十倍,甚至上百倍,弓箭便是最简单的原理。伯勉暗觉神奇,却似丝丝入理。便继续往下看,第二篇中提到力量之来源,除了一些主动的力源,如人,动物以外,力量还能在天地万物中获取,如风、水、火等。并且提到力量除可收集以外还能被储存。最为常见的蓄力之法便是引入另一股大小相同之力,使其平衡。书中有言:“力之以恒,并乾坤之势,蓄也。乾进则坤退,乾盛则坤衰,乾坤欲恒作于物,定也。二势撤其一,其蓄迨尽矣,势崩之。”伯勉一连看了好几篇,篇篇玄妙绝伦,更有各种攻城器械、战车图样。简中最后一篇写到,若能巧妙的运用机关,不但可以集力,蓄力,变力,更能运力,这变力之道,乃在于变化力量大小,做到量时度力,收放自如。而这运力之道,乃在控制力量方向,做到能随心所欲,借万物以己用,徐子豫在尾篇中还画了一幅霹雳雷火车的图样,想便是他设计的能变力,运力的机关,可惜尚未完成。直看得伯勉讶然称奇,暗自叫绝,言道:“若这《匠心神谱》落入戎敌手中,可叫我大周惊惶难安,如此奇门奥术,若能用得其法,定可泽惠苍生,但若使用之人心术不正,定将疮痍天下,哎!福祸皆在人心,从明日起我便先教这女娃些做人的道理。”忽又想起北斗仙灵所言:“天下苍生是福是祸,皆在你子一念之间。”心若遐思,暗自笑道:“我若真有子,定不会叫他为祸苍生。”言至于此,起身向窗外望去,见天色微暗,此刻酉时以过半,自己不知不觉间,竟已在此处读了快两个时辰的书,差点便误了正事,便将那本《匠心神谱》放回枕边,匆匆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