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宁没忍住,笑了笑。
“你今天擦口红了?”迎璟一本正经地盯着她,“好红哦,真好看。”
这种自然而然的夸赞,比任何带有修饰词的美言更让人受用。初宁放松下来,跟他开玩笑:“很红吧,我过来之前,刚吃了一个小孩儿。”
“……”迎璟连忙抱紧了自己,“我才不是小孩儿。”
初宁敛敛眉。
“我给你点了猪脑,两份够吗?”服务员送来了菜单,迎璟在上面打钩,“三份吧,我怕你吃不够。你想吃海带丝还是海带片?海带片吧,脆脆的。”
他三五两下点完,初宁瞄了眼,至少三十个盘子。
“再来瓶可乐。要可口的。”迎璟补充:“大瓶的。”
初宁提醒:“汽水少喝点。”
“为什么?”迎璟抬起头,瞳孔映入她眼里。
初宁和他对视三秒,然后轻飘飘地挪开,“杀精。”
迎璟猛地咳嗽,咳得脸都红了。
“……有必要吗?”跟个纯情小男生似的,初宁觉得很平常,“这有科学依据的。”
小话痨迎大王,挠挠头发,彻底当机冷场了。
初宁切入正题,问:“你手头上的事儿,还有多少没做完?”
迎璟明白她指的是赵明川的那个项目,答:“第一阶段快结束了,之后看他们的进度。”
初宁:“没有那么快,从信息搜集到整理,再到策略调整,还需要上董事会讨论。”她的时间观念十分精准,确定道:“没你什么事儿了。”
迎璟哦了声,完全猜不到初宁的想法。
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了火锅料,热气腾腾的,辣椒油看着就过瘾。迎璟正流口水呢,就听到初宁忽然问:“到不到我这里来?”
迎璟懵了懵,觉得大概是自己没听清,“什么?”
初宁语气平和,重复:“上次那个项目,我跟。”
“……”迎璟脑袋死机,“啊。啊?”
“航空模拟仿真技术。”初宁进一步说明,敲了敲桌面,“这个项目,我决定做。”
店里很吵,火锅味儿鲜香麻辣,充盈了人的感官。
但这一刻,迎璟的眼里,耳朵里,只剩下初宁的一言一行。
“听清了?”
“嗯,听清了。”
然后,迎璟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初宁莞尔,引导他:“没关系,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告诉我。或者,你想拒绝也可以。”
迎璟摇头,“没有要拒绝啊。”
初宁嗯了声,等他继续。
迎璟抬起脑袋,整体而言,表情偏于兴奋。转过这道弯,他的话闸又拉开了,“我需要去你公司上班吗?你会给我发工资的吧?买保险么交公积金么?生日福利也有的吧?”
初宁点点头,很认真的模样,“随你选。生日旅游,国外的法国、意大利,国内的三亚、九寨沟、雷峰塔……这些都没有。”
迎璟:“……”他憋着笑,小声说:“你这老板太严苛了,安抚员工的话都不说几句。”
初宁从容悠然:“你是我员工了?”
迎璟才知又钻进了她的陷阱,于是傲娇道:“我还没答应呢。”
她却突然站起,身体前倾,右手跨过桌面,不由分说地覆上了他的手。
初宁温文有礼,也坚定有力。她握了握迎璟,说:
“合作愉快。”
初宁的手停在关机提示上,即将按下OK,他电话来得刚刚好,OK变成了接听。
迎璟惊喜且大声:“我还以为你不会接我电话呢。你没在忙吗?你去哪里出差啊?是不是来杏城了,来杏城了一定要告诉我,这可是我的根据地。”
初宁掐了掐眉心,说:“不去杏城,我飞马来。”
“哦哦,对了,我没啥事儿,就是想跟你道谢。”迎璟很兴奋,叽里呱啦开始详述事情始末:“我接到一个负责人的电话,他问我能不能帮忙参与一个项目的信息收集工作。”
初宁谨慎,确认问:“负责人姓什么?”
“姓单,一个男的。”
那就没错了,赵明川的秘书的确姓单。
“他的态度真好!发给我的项目介绍书好完善,希望我二十四小时内给回复,还说他们随时欢迎。”
赵氏历经数十年沉浮,发展至今,自然规范、执行力出众。这点初宁倒不意外,她故意抓他漏洞,咬着字问:“态度真好?你这话是说给我听的?”
“……”迎璟当即辩解:“没没没,我可没说你凶。”
初宁面色温和起来,笑着说:“行了,不逗你了。不用谢我什么,举手之劳。”
“别挂电话。”迎璟叫住她,顿了一下,问:“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怎么?”
“我想请你吃饭。”迎璟说:“你帮我忙了,这是我应该的。”
空乘人员已经走来提醒初宁关闭手机。
“我们再去吃上次的火锅吧?我会给你点两份猪脑。”迎璟又说:“不吃火锅也行,咱们吃饭,湘菜粤菜西餐随你选。”
还西餐。初宁心情不错,但,“不用了。”然后匆匆挂断电话,把手机关闭。
急促的短嘟音在迎璟耳膜发颤,他忽然有点失落,最后那三个字好像在预示着什么。他这颗人情世故经验贫瘠的脑子稍稍联想到,呃,她该不会是不想和自己继续联系吧?
这个想法一产生,迎璟的心情莫名地降到了谷底。
好失落啊。
———
初宁这次去马拉西亚的行程暂定三天。
设备工厂不远,主要集中在吉隆坡四周的乡镇里。初宁只带了秘书,冯子扬帮忙安排了当地子公司的接待。十一月的马来,温度与北京初夏差不多,这段时间恰逢雨季,气候并不是很好。
初宁来的第二天,就有点感冒。但她强打精神,还是按照工作计划,把既定的四家工厂进行考察。随行的秘书叫周沁,说起来也是和初宁同岁。但她对这位年轻女老板,是打心眼的佩服。
从计划制定,到工厂筛选,再到最后的亲赴考察,都是初宁亲自过问审核。针对订单标的的特异性,分侧重点选了这几家不同的工厂。要么人工材料成本有优势,要么价格稍贵,但质量口碑业内共知,每一家的优缺点、发货时间、款项支付情况,她都做了详细了解。
白天已经够累,晚上回酒店,初宁的休息时间亦有限,将当天的信息获取整理为报告,以便第一时间发给甲方。
周沁劝初宁多休息:“宁总,您还感冒呢,这些咱们回国后再做也可以的。”
初宁鼻音很重,边上纸巾已经揉了一大团,“我没事儿,这是远洋集团在我们公司的第一笔订单,不能马虎。”
周沁给她空了的水杯加满热水,挨着榻榻米坐在一边,“你一点也不马虎啦,都这么认真敬业了,顶多晚一两天出考察报告而已,而且,这个也不是对方的硬性要求。”
可做不可做。
初宁不置可否,态度坚决:“不做,是态度问题。而做,又分不同的效果。”
周沁听不明白。
“这种大企业,十分注重效率与执行力。我给他一份报告,他会认为我们态度认真,有诚意。但,如果我以实时反馈的形式,在考察期内,及时、定点地汇报——”
初宁话到一半,稍稍停顿。周沁立刻明白,兴奋地说:“就会觉得我们宁竞投资不仅态度诚恳,而且懂沟通,有反馈,有执行力!”
初宁笑了笑,“对,只干实事,不来虚的。”
周沁努努嘴,“可是宁总,你也把自己逼太紧了。”
初宁吸了吸堵塞的鼻子,淡淡地说:“我没有选择。”
同是二十五六的年龄,初宁的成长环境可以用严苛与复杂来定义。母亲以幸福之名,二婚嫁入豪门,给虚荣心织了一张精致华丽的面罩,但母亲的懦弱、卑微也是不争的事实。她可以记得赵家每一位亲友的生日,然后教初宁把一长串的恭维之词背下来,用来生日当天讨赵家人的喜欢。
母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许跟弟弟妹妹抢东西,他们要的,你不许看一眼。”